寿北三宝之“清水上大垛”
第一次到盐场,是我五六岁的时候。记忆犹新的,是那些黑魆魆的大盐坨,山一样一座连着一座。那时的我从没有见到过山,但我心里的山就是这样子的。听大人讲,盐是晒出来的。但究竟怎样晒盐,当时并不知道。
十年后,我们一群学生,便到盐场参加劳动了。池水里,盐被堆成了一垅又垅。我们的工作,便是用独轮车把盐运到坨地上去。男同学们每人一辆车子,在盐道上来回穿梭。女同学们手持木锨,在池水中挥舞,将一辆辆车子装满。老师们围在盐坨边,把盐一锨锨向坨顶抛上去,抛上去……老师们说:这叫做“清水上大垛”。
烈日下,我们拖着沉重的长靴,推着几百斤的车子,汗水和着卤水,浸透了衣裳。卤水沿着车把流淌,双手难以握住滑腻的车把。坨地虽然不远,但每一车都费尽了全力。十六七岁的年纪,我便尝到了盐工的辛苦。眼望着盐坨渐渐长高,也似乎明白了劳动的意义。
毕业后的我,加入了盐工的队伍,徜徉在三十五万吨盐田里。池水清澈,海一样辽阔。工友们追逐着春的脚步,在盐田里播下希望的种子。滩池里,碧波粼粼,银色的结晶在水下生根。
天未亮,盐工们便开始了艰辛的劳作。丈二铁耙,如同巨大的梳子,紧跟着盐工的脚步,在波浪里前行,疏松了盐粒。卤水溅湿了裤子,汗水浸透了衣衫。盐工们顾不得这些,前进的步伐坚定而又从容。日头渐高,热浪袭来,一双胶靴,终于将百亩盐田踏遍。
回到宿舍,膝盖酸痛,又饥又渴。照例是一碗面汤,凉透的面汤。“咕咚咕咚”一气喝下去,顷刻间来了精神。脱下靴子,盐卤和着汗臭,弥散开来。裤子结了盐伽,硬硬的,能站在地上。一番刷洗过后,可以躺在床上,使疲惫的腰身得以放松。可以半眯着眼晴,欣赏墙上自己那拙劣的墨迹。当然,更多的业余时间,是在读书和下棋中度过的。
天气越来越热,脚下的盐越来越厚。终于,卤水退去,盐粒如冰似雪。不用堆垅了,盐层具有足够的厚度。不用人力推车了,我们有专用的盐田机械。盐机来了,象一个永远吃不饱的饿夫,吞食着我们的收获。盐道上,车队奔忙。高大的坨机伸向蓝天,源源不断地将盐粒输送上去,又瀑水一般泻下,一座座银山缓缓崛起。
我们的厂区,产盐规模是最大的。旺季里,每天都会新添数座巨大的盐坨。晚霞满天的时侯,盐机停止了轰鸣,我们也该收工了。老盐工望着白灿灿的大坨,笑着说:又是一个大坨,盐来的太易了,比土都容易,我们一天也搞不来这么多土呀!这虽然是玩笑话,但颇具哲思,至今难忘。
这就是我们当年的盐工生涯,这就是“清水上大垛”。如今旧事重提,就是让更多的朋友了解这寿北三件宝:“长生不老花,就地盘山果,清水上大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