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故乡小河
昨夜又梦到那条河了。青石板桥的缝隙里还嵌着去年的槐花瓣,我赤着脚踩在浅滩上,河水漫过脚踝时带着太阳的温度,远处传来母亲唤我回家的声音,像浸了蜜的槐花蜜,甜得能粘住时光。
那条河没有名字,村里人都叫它 “河湾子”。它从村北的小春坡流出来,绕着村子转了个温柔的弧,又钻进远处的芦苇荡里。河面上总飘着几缕薄雾,尤其是清晨,白蒙蒙的水汽裹着芦苇的清香,把整个村子都泡在朦胧里。我常蹲在河边看小鱼,它们披着银闪闪的鳞片,在水草间钻来钻去,像撒在水里的星星。有时会遇见洗衣服的妇人,木槌敲在石板上 “梆梆” 响,惊得小鱼四散游开,只留下一圈圈漾开的涟漪,慢慢晕染开晨光。
夏天的河湾子是孩子们的天堂。午后的太阳把河水晒得暖暖的,我们脱了鞋就往水里跑,水花溅在裤腿上,凉丝丝的。男孩子们总爱比赛摸螺蛳,把手伸进河底的软泥里,一会儿就能摸出一大把,壳上还沾着青苔。我不敢摸螺蛳,就坐在河边的老槐树下编花环,把粉白的槐花瓣和淡紫的马兰花串在一起,戴在头上,看着河面上自己的倒影笑。傍晚时分,父亲会带着我去河边钓鱼,鱼竿是竹竿做的,鱼线是母亲缝衣服的线,鱼饵是挖来的蚯蚓。我总坐不住,一会儿扯扯父亲的衣角,一会儿去追飞舞的蜻蜓,等暮色漫过河面时,鱼篓里往往只有几条小虾米,可父亲从不生气,只是笑着摸我的头:“下次咱们早点来。”
秋天的河湾子有别样的温柔。岸边的芦苇白了头,风一吹,花絮就飘落在河面上,像撒了一把碎雪。我和奶奶去河边采菱角,她撑着小船,我坐在船头,伸手就能够到水里的菱角叶。菱角藏在叶子下面,黑褐色的壳上带着尖刺,可剥开后,里面的果肉白嫩嫩的,甜得很。有时会遇到放鸭的老人,一群白鸭在河面上游着,“嘎嘎” 地叫着,老人坐在船头,手里拿着烟斗,慢悠悠地抽着,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像一幅温暖的画。
后来我离开了家乡,去了城里读书。城里的河很宽,也很干净,可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没有了青石板桥,没有了老槐树,也没有了母亲唤我回家的声音。我常常在夜里想起故乡的小河,想起在河边度过的那些时光,想起河里的小鱼、岸边的芦苇、采菱角的奶奶和钓鱼的父亲。那些记忆像一颗颗珍珠,串起了我整个童年,温暖而明亮。
昨夜的梦里,我又回到了故乡的小河边。青石板桥还是老样子,缝隙里嵌着槐花瓣,河水漫过脚踝,带着太阳的温度。母亲站在岸边,笑着唤我:“回来吃饭啦。” 我跑向她,风吹起我的衣角,也吹起了河面上的涟漪,一圈圈,慢慢晕染开,把整个梦境都染成了温暖的颜色。
我知道,无论我走多远,故乡的小河都会一直在那里,在我的梦里,在我的记忆里,流淌着,温暖着我往后的每一段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