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跟陈彬分手了?怎么回事?”
我没想到室友筱舟的反应会那么大。她双手叉腰,目露凶光,就差头发没有炸开了。还好已经习惯了她这暴脾气,我嘴里嚼着薯片,心里舒坦得很,终于有属于自己的时间了。
“分个手而已嘛!你看,如果我还跟陈彬在一起的话,现在哪有时间跟你在这享受美好的二人世界啊?”
我右手准备搂住筱舟的肩膀,她居然灵敏地闪开了,还毫不避讳地露出了一脸嫌弃的表情。
“少跟我来这套!这都第几个?从大学的时候开始,你就这样,好歹让他们轮着请我吃几顿大餐,再分嘛!”
“哈哈哈,没事,没事,等发了工资,我请你吃大餐去。”
“也是,你这个样子,能跟哪个男人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哎哎哎!可不带这样人身攻击的。好歹人家刚跟男朋友分手,心里会不好受的。”
“算了吧,就你这副样子,谁能看出来你失恋了?”
听筱舟哔哩吧啦地在那儿说着,我的确感受不到自己刚失恋了,反而觉得有些东西失而复得了。那就是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其实,筱舟说的道理我都懂。上大学的时候,她常常跟我说,“谈恋爱不就是要浪费时间嘛!你现在有那么多时间,不去浪费,更待何时?”
刚开始的时候,我就被她成功“洗脑”了。大二的时候,我跟高中的一个男同学在一起了。他叫何焕。他主动加了我的微信,聊了几个晚上,他就要过来学校这边找我,十足的行动派。我可不想他过来,这样我又得牺牲多少时间陪他逛校园,吃饭,聊天!每晚聊着那些高中时候的回忆还不够?偏要面对面从头再聊一遍。
这位何焕同学为人浪漫多情。人们都说,如果找不到对象,你不妨试着在以往的同学里找一圈,毕竟大家知根知底的,起码减少一半被人欺骗的机会。到现在都还有人跟我说,我可没有骗你,我跟我老公就是高中同学。
人家也是好心给我提个建议,既然是建议,我也就有选择是否接受的自由。是的,我曾经接受过,最后发现这种方式不太适合自己。
没错,我跟何焕的确是知根知底。高二的时候,他坐在我前面,当时他跟班上的一个女生爱得正火热。他们在元旦晚会上一起表演舞蹈,晚会结束,他们就向全班同学“宣布”两人结成了一对甜蜜的恋人。
从此,我“被迫”近距离观看了何焕这段如歌如泣的浪漫恋情的过程。何焕每天变着花样给女朋友制造一些小浪漫。有时候他在女生桌上的某一本书里夹上一张写满情话的卡片,有时候他在书与书之间放上一些精美可爱的小糖果,有时候……。所有你能想到和想不到的,何焕都为那位女生做过。
我没想到上了大学,他们分手了。而且何焕还向我表白了,还说要来学校看我。我害怕他会带一堆有的没的过来,除了害怕浪费时间,我也不喜欢别人给自己制造那些小浪漫,因为我不知道应该作出怎样的反应给对方看,要欣喜若狂,还是泪流满面?光是想这些问题,已经浪费了我不少时间。
无论我怎样劝何焕不要到学校来,他就是不听。就好像我是在欲拒还迎。为什么男人觉得所有的女人都口是心非?我可被“女人心,海底针”这句话害得不浅,就算我如何认真地跟他说,“这个周末,我要参加一个活动,到时候会很忙,你就别过来了!”他却还是兴致勃勃地说,“那我就过来给你打气,补充能量,我们去吃好吃的。对了,你最近在学跆拳道,我在网上给你买了一个沙包让你练练手,记得去拿哦!”
三天后,我怀着忐忑的心情去取快递,找了半天,没见着沙包,终于找到一个很大的包裹,打开发现是一个高一米三的熊公仔。那天,我冒着大风和细雨“拖”着这只熊穿过天桥,走过好几条小路,终于回到了宿舍。在舍友羡慕的目光下,我毫不犹豫地把那只熊塞进了衣柜里,一把将门关上。
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何焕,告诉他,我把那只大熊拿回宿舍的艰苦历程。“我让你不要寄东西过来,这边什么都不缺。记得周末不要过来我们学校,……。”何焕生气地对我说,“你真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算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我承认自己不解风情,更想跟他说,“我跟你一起还浪费时间呢!我可以把熊寄回去给你,那你把时间还给我吗?”
筱舟说,“不用担心,你是没找到对的人,所以会觉得谈恋爱是在浪费时间。你应该好好享受一下恋爱的乐趣。”
空窗了一年左右,我终于又听了筱舟的话,打算好好享受一下爱情的美好。对方是一名足球教练。他叫梁杰,认识梁杰真是一个意外,筱舟觉得这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有一天,我坐公交去超市买点生活用品,车上有一个男的盯着我看,还一边在微笑。很快,他就过来跟我搭讪,“你要去哪里?”我问他,“你认识我?”他摇摇头,然后我就不怎么理睬他了。他跟着我下了车,追在我后面。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我这个人不难追,可是谈不了恋爱。
梁杰是一个文艺范的体育生。他会在月圆之夜给我发来很多诗句,古诗和现代诗歌都有。我喜欢诗词,可觉得用在谈恋爱上觉得有点肉麻,不太适应,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
在文字世界里,梁杰属于文艺浪漫派,在现实生活里,他又非常接地气。我们一见面,他就会带我去吃东西,“你喜欢吃什么?”、“你想吃什么?”这两句话成了我们见面常用的问候语。无论我怎么跟他说,“我不饿,要不我们一起去散散步?”结果,我们还是坐到了某间餐厅里,面前摆着各种美味菜肴,梁杰在我对面狼吞虎咽,要不是来之前被筱舟拉着到五饭堂那里吃了一大盘鸡扒饭,我看到这些肯定会食欲大开的。梁杰对我说,“吃嘛,吃嘛!你们女生就是这样,总说自己不饿,多吃点才行,就算你变胖了,我也会喜欢的。”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就算”是个连词,用在偏句开头,提出一种假设,表示姑且承认某种事实,正句常用“也”字表示转折。梁杰姑且承认我以后可能会变胖的事实,表示那样还是会喜欢我。可现实是,某一天,梁杰温柔地掐着我腰间那些肉,说“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女生还是骨感一点比较好。”
恋爱中的男女平常除了一起吃东西,一起看电影以外,好像就没有太多别的活动了。我对此感到很失望。这样看来,梁杰也不是那个对的人,对于他来说,我也不是。
“谈恋爱到底是为了什么?就为了两个人一起浪费时间吗?”我一边看着综艺节目,一边问爱情专家筱舟。
她无比鄙视地望着我,“你真应该去检查一下脑子!你现在这样不是他妈的也在浪费时间?综艺那么好看,零食那么好吃,你干脆一辈子不要谈恋爱算了。”
“筱舟,帮忙把桌面那包薯片递过来,谢啦!”
筱舟是一个心软的人,她很快又给我提出了建议,“亲爱的,为了你以后的幸福,能不能早点物色个好人家,迁就一下别人又怎么样了?”
这个朋友真的没话说。她一边跟别人谈着恋爱,一边还得为我这个不长进的朋友操心。这学校里没有一门科目能教我们如何谈好一场恋爱,恋爱经验丰富的筱舟充当了我的老师。她说,“我就不信这个邪,居然有人觉得谈恋爱是在浪费时间,简直侮辱了这神圣美好的爱情!”在筱舟看来,我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学生就是她这位恋爱专家手下的一大败笔。
为了不辜负筱舟的谆谆教导,刚找到实习的我跟陈彬在一起了。陈彬在我们公司附近开了一家静吧,我跟同事去那里喝东西的时候认识了他。是他追的我,也是他甩的我,前后不过到三个月的时间。
这让跟我住在一起筱舟气愤不已。她不是站在我这一边的。“不是我说你,人家陈彬带你出去玩,你倒好,躲在一旁看书,工作。这是几个意思?”
“我也不想的,老板临时发来的任务,不找资料怎么写方案。谁知道陈彬会那么敏感?觉得我在讽刺他没上过大学。我可从来没那样想过。”
“唉,陈彬的朋友不也在那儿嘛,他敏感一点不是很正常?男人嘛,谁不要点面子?你跟他道歉了没?”
“我可是马上就跟他道歉了,人家不愿意,就是要跟我分手。”
“也好,你就不要继续祸害人家了。”
教训了我一通之后,筱舟回房间跟男友煲电话粥了。
我也回到房间,打开蓝牙音响,躺在床上,翻开一本书看了起来。这才是生活嘛!多惬意!我跟陈彬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在他的静吧里喝东西,看他跟朋友打牌,就是到吵闹的酒吧里喝酒,跳舞。我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没有自己的空间和时间,人如果连自己喜欢的事情都做不了,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就算有男朋友,跟他在谈恋爱又怎么样?这根本填补不了心中那一大片空白。
看了一会儿书,在美妙音乐的伴随下,我睡着了。
“起来了,我们去唱K去,丁浩叫了好几个兄弟一起,让我把你叫上!”筱舟用手把我的双眼撑开。
“你去吧,我想在家里睡觉。”
筱舟把我拉了起来,她说,如果我跟她一起去唱K,就不用请她吃那顿大餐了。看在那点可怜的工资上,我跟着过来了。看着她和男朋友丁浩在那儿腻歪地对唱情歌。我后悔自己到这里来了。筱舟唱歌唱到一半,跑到我面前跟我“咬耳朵”,“你看那边,有个男的,戴眼镜那个,他叫黄海。听说跟你一样失恋了。丁浩说,黄海跟他说,谈恋爱太浪费时间了,他宁愿呆在实验室里做实验。真没想到这世界上还真有跟你一样的人,要不你俩在一起算了?”
“你讲完了就赶紧回去跟丁浩唱那首情歌去,不然他要说我抢他的女朋友了。”
筱舟向我抛下一个白眼,灵巧地回到了丁浩怀抱里。
此地不宜久留,我偷偷溜出了K房,准备散步去,没想到遇到一个人,黄海。这名字我想忘记都难,黄海海战,中日甲午战争的第二个主要战役。老师让我们要铭记历史的教训,看来我没有让老师失望。
黄海高高瘦瘦的,架着一副眼镜,他走在我的前面。正在纠结要不要跟他打个招呼的时候。前面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听说你也失恋了?”
“哈哈哈,是啊,好巧呀!”说完,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
“你不伤心吗?”
“说不上伤心,有点失落吧!筱舟说不会有男人能跟我谈一场长久的恋爱的,看来真被她说对了。”
一到夜晚,人就容易感性。看来,我跟他们分手了,虽然觉得重获自由,但是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是抑制不住。
“有一点,我们倒是英雄所见略同。”
“什么?”
“谈恋爱真是很浪费时间。”
黄海说得就像这是他刚做完实验得出了结果一样。我被他逗笑了。
我跟黄海在一起已经有一年多了。我们相处得很好。两个人有不少相同的兴趣爱好,一起爬山,一起散步,一起听歌,一起看书,一起逛博物馆,一起安静地呆着,做着各自的事情。这种感觉很自在,很舒服。本来我还以为谈恋爱不会有这种感觉的,跟黄海在一起以后产生了这种美好的感觉。
原来谈恋爱不止是吃饭和看电影。谈恋爱是只要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无论做什么或什么都不做,都是在谈恋爱。
有一天,筱舟问我,“你现在还觉得谈恋爱是在浪费时间吗?”
“嗯,谈恋爱就是浪费时间。反正都是浪费时间,那更要找一个自己爱和爱自己的人谈恋爱,两个人一起来浪费这美好的时间。这何尝不是一件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