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 ” ——沈从文致张兆和
每每读沈从文这句话,总觉得温润。一生旅程,经历过“许多”,却抵不过“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仿佛一切就停在那时的美好里。
有人说,如果要评选民国最美情话,沈从文写给张兆和的这句,绝对名列前茅。有很多人,感情在心里无法表达,而文人在此方面,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数来,没有几个人的情话能打动我。
“静下来想你,觉得一切都美好得不可思议,以前我不知道爱情这么美好。爱到深处这么美好。真不想让任何人来管我们。谁也管不着,和谁都无关。告诉你,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就泛起微笑。”
——王小波致李银河
“爱情”里或许从来就没有公平,王小波的爱是李银河,所以他以自我“丑”的姿态去衬托自己有多爱。这让我想到了张爱玲,在胡兰成面前,她是低到尘埃里,她说:“在你面前,我变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可是我的心是欢喜的,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去爱”总是美好的情感体验,这个过程是“心”的体验,而不是“脑”的活动。情感的感性超出了理性的思考。可是一旦爱成了现实,美好便有了羁绊。
学生张兆和原本是不喜欢老师沈从文的,可是沈从文一封接一封的情书,让张兆和几乎无法忍受,并视为一种“骚扰”,于是带着厚厚一沓情书到校长胡适那里告状,而胡适只想撮合这对才子佳人(今天的傻妞看来,简直不敢相信,校长会撮合一对师生恋),胡适说:“他顽固的爱你!”张兆和却说:“我顽固地不爱他。”后来,胡适给沈从文写信说:“这个女子不能了解你,更不能了解你的爱,你用错情了。”
温润的沈从文没能知难而退,最终还是用一封封的情书打开了张兆和的心扉,后来有情人终成眷属。婚后不久沈从文去了湘西,著有《湘西散记》,书中沈从文称张兆和“三三”,张兆和称沈从文“二哥”,相爱的人之间,确实连空气里弥漫的都是感情的美好。可是,后来两人终因个性的差异而貌合神离,甚至抗战期间,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张兆和宁愿独留北方也不愿南下和沈从文团聚。甚至,沈从文很多的著作张兆和不甚关心。甚至,沈从文去世后,张兆和在《从文家书》的后记中说:“从文同我相处,这一生,究竟是幸还是不幸?得不到回答。”
或者,爱情里从没有对错,只有懂不懂得。张兆和不懂沈从文内心深处的爱,沈从文不懂爱有时需要放手,每个人只有活在适合自己的人生维度里,才能各自安好。
这是不是张爱玲说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有时我会想,到底有没有爱情的存在?或者到底爱情会不会一直存在?还是,爱其实只存在于文字里,除此之外,它别无所居。
我是喜欢思考的,可是我真得不到答案……忽然,又想起苏轼。看过那么多的爱情故事,读过那么多的爱情诗,最让我感动的是苏轼。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短松冈。 ——苏轼《江城子》
苏轼的《江城子》是一首悼亡诗,遥念已逝十年的原配妻子王弗,做此诗时苏轼已为不惑之年,这样的男人梦里回乡,看到的是轩窗初放,美人梳妆。这样的女子成为苏轼心里经年的温柔,在心里,在他人生的岁月里……王弗到底美不美已然不重要,可是苏轼笔下轩窗前梳妆打扮的她,却成为一种美的具象,予人美感。有时,美感比美本身更重要。我想,如若王弗泉下有知,当莞尔欣慰吧。
而你呢?
但愿,爱情曾经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