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了！”老姜头推倒手里的麻将，青一色的饼子，看上去很顺眼。“这老姜头今天运气真好，竟你胡了。”说话的是华子媳妇。老姜头也美滋滋的，赢钱了，心敞亮！老于头推倒手里的牌:“不玩了，兜里没钱了。”不玩就不玩吧，也该做午饭了。于是大家把各自的账算了走人。两毛五的小麻将，没有人会计较输赢，说散也就散了，稀里哗啦的麻将声暂时告一段落。

  老姜头背着手往家里踱着步子，一上午的麻将坐得他有些腰疼，肚子里也有些饿了。回到家，里外屋都没看见老伴的影子，只有孙子斜躺在炕上正在玩手机。

  老头一看见孙子心里就压上了一块大石头。孙子曾是他的心头肉，可现在却成了他的心病。二十七岁了，一米七八的个子，体重也得一百七八，长得也算一表人才，可整天就知道捅咕那个手机，也不知道个日子过，让老头很头疼。

  “你奶奶呢？”老头闷声闷气地问孙子。“不知道。”孙子头不抬眼不睁地回答了他一句，继续玩他的手机。

  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老伴这辈子干净利索，屋子里总是一尘不染，规规矩矩。孙子这么大个坨往那一横，老头就觉得屋里乱得很，没有落脚的地方。他站在地中间半晌无语，盯着孙子看了一会儿，默默地转身走出了屋。

  一推外屋门，老伴正抱着一抱柴禾来到门口，他赶紧躲开身子让老伴进来，四岁的小重孙子跟在太奶奶身后，正捡着滑落的柴草棍。

  这孩子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像极了孙子小的时候。小胳膊里夹着几根苞米杆，冲着他脆声叫:“太爷爷。”老头一阵心酸。他把小重孙子抱起来，怜爱的亲了一下，小家伙嫩声嫩气地说:“放我下来，我要给太奶奶烧火。”“宝贝儿乖，太爷爷来烧火，你去和爸爸玩一会儿。”他把孩子抱到孙子跟前，让孩子跟着爸爸玩，自己出来帮老伴准备午饭。

  老伴忙着锅里，老头 蹲在灶前添火，俩人都七十多了，老头觉得老伴干活没有以前麻利了。老了！老头边添着柴边胡思乱想着。

  饭还没开锅，忽然听见孙子大声地呵斥，接着小重孙子的哭声传了出来。老太太急忙奔向里屋，把小孩儿抱了出来，一边给孩子擦泪，一边心疼地哄着。孩子很乖巧，很快止住了哭声，大眼睛望着太爷爷很委屈地说:“爸爸不乖，不和宝宝玩。”老姜头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的孩子，心里一疼，暗骂了一声造孽。

  他从兜里掏出五块钱递过去，嘴里哄着“乖乖不哭，拿着钱一会儿去买糖！”这时他身材魁梧的孙子从屋里走了出来，“爷，给我三十块钱，手机没费了。”老姜头看看孙子伸出来的大手，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兜里掏出他今天赢的五十块钱，“都给你吧！”孙子把钱揣进裤兜，转身向外走去，老姜头喊了一句“要吃饭了，你去哪？”孙子没吭声，继续向院门走。老头看着孙子的背影，一时间有些愤怒，转而又感到泄气，无奈地摇摇头，一声叹息。

  想他老姜家，当年多么风光，他可是村里的有钱人。那时候，有谁家娶媳妇花二十万？只有他老姜头给孙子结婚花了二十万！只有他家花得起！看着孙子结婚成家，他曾经多么自豪，他觉得自己是个有福气的人，可以颐养天年了。

  孙子婚后开了家蔬菜商店，儿子儿媳也都帮着忙活，可后来生意不景气兑掉了。他心里想，他的孙子还小，，失败一次怕什么，以后的日子长着呢。他很看好自己的孩子们。无论儿子、孙子，他都十分疼爱，从小就不缺他们钱花，他觉得自己的子孙是最好的。后来儿子要去大庆经营旅店，为了支持孩子的事业，他拿出了所有积蓄，看着儿子踌躇满志的样子，他也对未来充满了希望，自己和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一辈子没能走出小村子，他的孩子要去开拓新天地了，他觉得他的孩子是有出息的。可旅店经营不到二年就兑掉了，微薄的收入连昂贵的租金都抵偿不了，还谈什么发家致富。这次的生意没做好，败了家业，他家穷了，问题严重了。孙子媳妇走了，扔下个两岁的孩子。这虽然让他苦恼，却还不能让这个家落败，他还有儿子可以指望。让他没想到的是儿子竟然领了别人的媳妇跑了，完全不考虑他的父母老无所依，就那么自私的走了，从此杳无音信。儿媳一气之下也离家出走了。这个家里就只剩下他们老两口和孙子、重孙子。

  他在心里恨极了儿子，觉得儿子抛弃了他。他有时会想“我咋不死呢！死了也就不用操心了！”可他只要看到重孙子，他又觉得他不能死，长大了的都让他失望，但看到小的，他仍旧有所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