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我都特别讨厌和别人比个子,因为我个儿不高。
小时候,我特别挑食,不吃这个不吃那个,饭没正经八百吃多少,零食倒是没少吃。从不喝奶制品,一喝就想吐,也不爱吃菜叶子,更不吃肥肉。吃饭只能喂猫一样的量,再加上自己本来就不白,所以面黄肌瘦这个词就是形容我的。在我妈嘴里更是没什么好词儿,她说最多的就说我的脸跟脚后跟一样,我每次听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好气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词,好笑是觉得颇有画面感。
虽然我个子不高,但脑瓜子特灵,学什么都比别的小孩快,嘴巴也巧,爱唱歌从不跑调。
五岁之前,我妈总喜欢把我带去单位,然后阿姨们就哄着我让我唱歌,三四岁的时候就爱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歌声与微笑》之类的童谣,再大一点也会唱《回娘家》《潇洒走一回》之类的流行歌曲。我年纪虽小,但是字正腔圆,妈妈特引以为傲。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开始害羞闹别扭起来,妈妈和阿姨们再也撬不开我的嘴了,我也变得越来越讨厌被大人当玩笑来看。每次妈妈都告诉我,大家逗我是因为喜欢我。虽然嘴巴上说我知道了,可我心里一直在嘀咕他们是把我当猴子来耍。
唱歌什么的也算是在展示我自己,可我最讨厌的就是让我和其他小朋友比个子。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妈带着我去哪,别人都要我和其他小朋友比个子,两个小朋友背靠背站着,然后大人拿手按按脑袋。我好像永远都没有赢过。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比个子这个活动,但我迫于无奈还是得去比,我不想让妈妈生气,也不想一直别扭让我妈面子上挂不住。所以,我宁可委屈自己也得去那站着。
女孩子们之间的攀比早就开始了。有记忆里,女孩子们就会在一起比谁的裙子转的平,谁的皮筋跳的好。而我是样样不行,我很少有大裙子,妈妈觉得穿这个好麻烦。所以,我裤子居多。至于跳皮筋,实在是因为自己个子小,高筋跳不进去,矮筋我又笨笨的老坏,所以,一般跳皮筋儿的游戏,我都只能是“仨伙”才有人带我玩。“仨伙”的意思是中间人,这个人“死”了不用救,两班人黑白配的时候既不属于这边也不属于那边。现在想想,其实这意思就是不想带我玩。要知道,跳的好的女孩哪队都想要,人缘超级好。为了让自己能融入到小女孩的队伍里去,我也自己拿松紧带做了一个,在家绑在凳子上练习,可还是不咋滴。幸好上了中学以后,这个游戏被视为幼稚的。
初中的我,还是不咋长个,比和我同班的表姐低一头,每次去奶奶家,婶婶都会要我们比个子,我连弟弟都比不过。可我心里想,他们都不学习,学习成绩都不如我,你们咋都不说。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那时候我妈能为我说句话,能看出来我的自尊受辱,回来安慰我一句,哪怕一次,我可能都不会那么在意这些。可惜她永远看不到。
从小到大,我很少因为穿着打扮被同学们关注。但无奈,女孩子偏偏都很重视这些。我只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第一次编了头发到教室里,好多同学都说好看。我觉得好快乐,那是我记忆里为数不多的编发。那还是因为我妈要出差,怕我爸不会给我扎头发,才想起把我头发编起来不容易散,结果我那个发型真的三天没散。到第四天都不成样子,我好朋友帮我重新编了一次。我小时候多数是短头发,那时候叫蘑菇头,前面齐刘海,后来有一年夏天我妈非要给我剪一个男孩头,也叫运动头,我哭的跟嚎丧一样,我妈听不下去一直嚷我。其实,原因就是我头发太长还要扎辫子她嫌麻烦不想天天给我梳头发。
如果当时能在乎我一点感受,我可能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缺爱,这样卑微。
没办法,我妈就是粗枝大叶又自以为是的人。
如果有一堆大人小孩都在车上坐,我一定是那个没有座的。因为我妈会说我瘦我不占座,然后我可能要小心翼翼地站着,或者更加小心翼翼地坐她腿上。
我一直都特别不理解我妈,为什么别人的妈都是不舍得自己孩子受罪,而她却总把自己孩子排在别人孩子后面呢?
客人到我家做客,好吃好喝的拿出来,我想吃就没有,好在我爸在吃上都给我偷偷留着,不然我连口好吃的也没有。
我妈带我去坐席,我永远都加座,有的阿姨给我夹菜,她都会说,别给她夹,她自己会。够不着的时候,就不吃,因为站起来去夹菜在我妈看来很下三,没出息,我妈会瞪我,我特害怕,我就只能吃个挨得近的。
畏首畏尾地在我妈身边生活,是我童年的全部,全盘接受她给我的一切,哪怕我一点也不喜欢也要假装自己喜欢,不然她就会生气。我的童年唯一幸福的只有和爸爸在一起玩的时光。
现在,哪怕我知道我妈那样做是希望我看起来有教养,哪怕我知道她只是和别人客气客气,可在我那个小小的年纪,我只能理解成大家都不要对我好,我不配。但如果有人对我好,我就得赶紧接着,千恩万谢地受着,因为我没有挑选的资格。
因此,长大后的我,别人对我一点点好,我就诚惶诚恐,受宠若惊,心里特别特别不安。
现在,老妈年纪大了,可我仍旧很怕她,不敢与她亲近,生怕哪天又逼我去做我不想做的事情。因为我知道,我已经习惯了去听话,习惯了去忍受,习惯了委屈。不受委屈,我就觉得不正常。
我妈她永远不知道其实我并不想做哪些事情,但我都做了。她也不会知道她对我的影响有多大,就让我成为她想象中的那个乖孩子吧。这样,也挺好。
一直以来,我努力地工作,尽力地生活。我就是想要证明自己,我从不该低人半头,更不该那样卑微的活着。
原生家庭带给我的自卑感,陪伴了我这三十多年,幸运的是我够努力,也遇到了给予我肯定的爱人和朋友。虽然骨子里的怂,真的很难戒掉。
愿未来的自己,能充满自信的站在人前,能挺直腰杆底气十足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