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那盆绿萝又长出三片新叶,叶脉里流淌着四月的阳光。我蹲下身给它添水时,总听见楼下煎饼摊的油锅在滋滋作响,油香混着槐花香顺着防盗网爬上来,勾得绿萝的藤蔓又往外探了半寸。
菜市场的青石板上永远汪着水渍。卖豆腐的老张总爱把案板敲得梆梆响,切豆腐时刀锋斜斜掠过,薄如蝉翼的豆香就飘到卖花人的三轮车上。我常蹲在卖草鱼的木盆前看水波荡漾,看那些银亮亮的尾巴搅碎倒映的云影,恍惚间自己也成了水中的一尾游鱼。
巷口桂花树今年开得特别早。黄昏散步时,总有小朵的橘黄跌在肩头,像谁把星星揉碎了撒在人间。水泥缝里钻出的苔藓在暮色中泛着幽光,蚂蚁们排着队搬运桂花瓣,我数着它们的队伍,数到第七十六只时,路灯就醒了。
昨夜读汪曾祺的《人间草木》,他写"一定要爱着点什么,恰似草木对光阴的钟情"。台灯的光晕里,晾衣绳上的白衬衫正在轻轻摇晃,投在墙上的影子像是某种古老的水墨动画。忽然明白所谓平凡,原是光阴在万物身上缓缓流动的姿态。就像此刻,晚风正把晾晒的床单吹成波浪,而我在波浪里闻到太阳留下的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