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如何回忆我
上一次见到岑溪是在医院,病床上的她面容憔悴,可是那张青涩姣好的面容却依稀浮现在我的眼前。昨晚我又梦见了她,她哭着告诉我:如果重新来过,她绝对不会将青春献给友情。
岑溪是我的一位故人,久不见的故人,此生再见不到的故人。
零二年的冬天,伴随着飘飞的第一场雪,她迎来了生意场上的第一场变故。公司做了假账被查出,签约的合同又被毁约,内部的商业机密又被人带了出去,传到了各个市场。这个刚刚二十三岁的她几近崩溃。
那是九二年的九月,我第一次遇见那个如诗如画的她。
她一袭白裙站在柳树下面乘凉,柔顺的长发及腰,眸子清澈却也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倔强。
她就是岑溪,是我的一位故人,久不见的故人,此生再见不到的故人。
岑溪的成绩优异,长得漂亮,但是性格却极其孤傲,让人难以亲近,可偏偏又让人怜爱。
在某种兴趣上,我和这个高冷的人达成了共识,成为了密不可分、无话不说的友人。她对我说过:她只有我一个朋友。
高中的生活像一杯清水,可清可浊,可甜可苦,任意调制。我们的生活无疑出现了许多调味品,但我和岑溪都不舍那杯清水,不舍初心。
一九九五年,我们在高考的考场上挥毫甩墨,伴随着前面照耀来的阳光,每一个人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
“只要能正面面对阳光,阴影总会在后面。”这句话无论是九五年的夏天还是零二年的冬天,都是我意味深长的对岑溪说。
高考成绩单下来后,几家欢喜几家愁。我如愿去了南方,岑溪却因失利留在了北方,重新开始,重新来过。
可能九五年的九月岑溪还会站在柳树下乘凉,但她说过,她再也找不到知心的友人了。
上天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会为你开启一扇窗。
我在南方的艳阳里挥霍着青春,岑溪在北方的寒夜里为梦想拼搏。她对我说过,她此生一定要有一所公司,有几十几百名员工,那时多威风啊!
她做到了……
九九年我大学毕业却找不到工作没有收入,被房主赶了出来,无奈之下从南方飞回北方。我自以为朋友很多,可我离开时却没有人送我。我并没有通知岑溪,可我到机场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九九五年,我们在机场的车站。”
“一九九九年,我们依然在。”
在我最窘迫的时期,岑溪收留了我,我不知道这些年她付出了多少,努力了多少,但她公司的装饰实在令我瞠目结舌,我去她的公司做了份轻松的工作,空闲时间依旧继续挥霍自己的青春。
我可以在白天空闲时间去咖啡馆喝杯咖啡,去商场逛一逛街,在夜晚时去一间嘈杂的酒吧喝一杯烈酒,看几眼帅哥。而岑溪不能,她只能从白天忙到深夜,再从深夜熬到白天。
但她收获的的的确确比我多,比如事业与金钱。看着她大把大把的赚着钱,潇洒的刷着卡,确实有点羡慕。
曾感慨为什么,为什么她住着豪宅,开着豪车,有公司,潇洒的刷卡,而我什么都没有。但后来我明白了,我已经走上了不归路,挥霍无度的不归路。
零二年的冬天,我从三亚旅游回来,得知岑溪住院的消息,我刚下飞机就去了医院。岑溪坐在病床上发呆,看到我进来后她不禁哭了起来,这是我第二次看见她哭,第一次是她高考失利,我去南方时她在机场抱着我哭,第二次是这次……
她泪眼婆娑地告诉我,她一无所有了,她破产了,她再也不能给我一切了……
医生说岑溪状况很不好,心态调整得好就会健康,心态调整不好就会疯掉。
岑溪没挺住这些压力,她选择了后者。
我看着她疯疯癫癫的在医院里走来走去,逮到人就会告诉他们:她有一所大公司,她有好多钱,她还有一个很好的朋友。
后来我陪她去了医院的天台,亲眼看见她飞了下去。
“这回你满意了?”一个沉稳的男声响在教堂里,久久萦绕,难散难消。
“今天是她的葬礼,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说这些,我想安安静静地陪陪她,我们好不容易有一个远离世俗纷争能在一起促膝谈心的机会。”
“好,合同已经签完了,已经受到了法律保护,你可不要因为自身感情而反悔!再说了,你想后悔,她也不会原谅你的!”
他踩着皮鞋离开了,对啊,她不会原谅我的,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没错,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做了假账,我把她公司的商业机密卖给了别人,让A公司找到她公司的漏洞和她毁约,我假装说去三亚度假,实际我则去别的公司谈好条件分我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这些都是我做的,没有为什么。我讨厌她高高在上的样子,我讨厌她给我钱时神采奕奕的样子,看到她这样我感到恶心!我不想她快乐,我要让她一无所有,我要让她觉得愧对于我!
她去世后,我时常梦见她,我总梦见她哀怨的看着我,问我为什么,我总梦见她在梦里告诉我,如果重新来过,她绝对不会再相信我,绝对不会将青春和生命献给友情,献给我。
我有夜间梦游的毛病,那天夜里我梦见了岑溪在我们高中的操场上呼唤着我,她对我说她原谅我了,我们重新开始。
我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走到了十字路口,我还没有醒,听着嘀嘀的车鸣声我也没醒,一直走,一直走……
亲爱的,后来你到了那里都如何回忆我,带着笑还是沉默,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亲爱的,对不起,我去找你,原谅我好吗?我们从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