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下午，柯小艾正在办公室里坐着，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一本论文材料。曾志从外面进来，眯着眼睛。柯小艾看到他的眼睛周围已经被揉红了。

“迷眼睛了？”柯小艾问。

“是啊，我在外面揉了半天也没弄好。”曾志说着，站在墙上的镜子前面，弯着腰继续翻弄眼皮。

柯小艾没有动。她不想跟他有过近的接触。自曾志向她表白心意之后，她一直在刻意回避着和他的接触，她柯小艾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在她甘心做冯一南的老婆期间，就绝不会再同另一个男人有千丝万缕的缠绕，这是她做女人的原则。

曾志还在翻弄他的眼皮，又在水盆里洗了几次脸，出来之后，还是睁不开眼睛。气得叫道，“真是气死我了，我活了三十多岁，居然被一粒灰尘欺负成这样，这是怎么了？”

柯小艾再回头看他，见他半边脸都似乎红涨起来，看样子问题真的很大，觉得自己有些过分，开口说道，“要不我给你看看吧。”

曾志苦笑，“本来不就是该你帮我看的吗？可是，我知道你不想帮我这个忙，所以连口都没敢开。”

柯小艾听了，更觉得自己有些过分，连忙站起来，“不是的，我是以为你自己可以解决。既然你弄不出来，我帮你看看好了。”

说着，走到曾志身边，让他坐下来，探过身去翻看他的眼皮。曾志的眼皮已经被揉得红肿，手放上去十分光滑，柯小艾翻了好几遍才成功，仔细查看，上下眼皮两个眼角均不见异物，再仔细看时，才发现有一粒微尘恰好粘在他的瞳仁上。

“哎呀，在黑眼球上呢，不在眼皮里，这才难办了。”柯小艾叫道。

曾志听了叫苦连天，“这可怎么办啊？是不是我得去医院，到眼科去处理？”

“还不至于吧？让我再试试。”柯小艾想起小时候自己迷了眼睛的时候，妈妈总是温柔地为她查看，她舍不得用其它东西触碰她的眼睛，她总是用舌尖轻轻一舔，便是马到成功。如今曾志瞳仁上的微尘，也许用这个法子最灵，只是自己只在邹宁身上实施过一次，还谈不上经验老到，不知一次是否能成功呢？

柯小艾凝神运气，看准位置迅速地伸舌一舔，曾志不自主地一闭眼睛，身体一下子僵硬。心爱的女人与自己近在咫尺，并用舌头舔舐自己的眼睛，为自己消除病痛，那是一种什么滋味呢？他真想将这个女人一下子搂入怀中，向她倾吐爱的真心。柯小艾见曾志一动不动，忙问，“睁开眼睛看看，好了没有？”

曾志慢慢睁开眼睛，随着不自主的泪水大肆流下，他欣喜地叫道，“好了，好了，真是神医呀，柯小艾。”

柯小艾还伸着舌头，笑道，“折磨你的罪魁祸首还在我在舌头上吧？我得去漱口。”

曾志一把拉住她，“让我看看，是什么东西让我遭了这许久的罪？”然后，他凑过来细看，清清楚楚地看到柯小艾的舌尖上粘着小小的一个黑点，叹道，“今天我算理解‘眼里不揉沙子’这句话的真谛了。”

柯小艾笑着直起身，正欲找自己的杯子漱口。回转身来时，不觉大吃一惊，门口，竟然站着冯一南，只见他铁青着脸，眼睛死死盯着曾志，紧攥着拳头，身体似乎在微微颤抖。

柯小艾本能地张开手臂站在曾志前面，护住他，让冯一南把恶狠狠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一，一南，你怎么来了？”柯小艾有些紧张。

冯一南冷笑，“我来看你在这里干什么好事呀？”

柯小艾镇定了一下自己，向前走了两步，恳求说，“一南，不是你想象那样子的，咱们先回家，你是找我有事吧？咱们回家再说，好吗？”

冯一南把本来半开着的门一脚踢个大开，故意提高了嗓音叫道，“我早就觉得这个姓曾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枉我对你柯小艾百般信任，现在看来你是把我对你的信任当狗屎踩在脚下了。你们这是干什么？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拉拉扯扯，干什么呢？当我是瞎子？本来我听到那些谗言还以为是他们瞎造谣，诬蔑你，现在让我抓个现形，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干嘛回家去说？怕丢人吗？怕丢人的话别干丢人事儿呀？”

柯小艾又羞又恼，脸色顿时变得青紫，浑身颤抖着喊道，“冯一南，不是那样的，你不能冤枉好人。现在我们回家，有什么话咱们回家说，行吗？别在这儿丢人了，我求你了。”

“我丢人？是谁丢人大家不都清楚？今天我不会饶了姓曾的这个伪君子。”冯一南说着就挥舞着拳头向一直坐在原地没动的曾志冲去。

柯小艾使劲抱住他，拖住他的腰，喊道，“冯一南，你看在我肚子里的孩子的份上，我们回家谈谈好不好？这是我的单位，看在夫妻一场的份上，你不要这样，我求你了。”

被愤怒和妒火冲昏头脑的冯一南听到孩子这个词，更是火上浇油，“孩子？你别跟我提孩子，鬼知道那孩子又是谁的？搞不好它还是不姓冯。你柯小艾从来都是胳膊肘往外拐，你护着这个护着那个，唯独拿我冯一南不当人。在家里护着那些个野种就罢了，现在你又来护着这个狗娘养的，我他妈看着你这不要脸的样子就恨不得整死你。”说着他使劲一甩，就把柯小艾推出去，咣当一声，便撞在了办公桌上。一直坐在桌边的曾志见冯一南如此下狠，大声喝斥说，“冯一南，柯小艾肚子里的可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待她？”

冯一南见曾志向自己喊叫，更是怒火中烧，抬腿就向曾志踢去。曾志只好后退一步躲开，将椅子横在他面前，“冯一南，你疯了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侮辱我不要紧，柯小艾是你老婆，她肚里怀着你的孩子，你能不能冷静下来，好好听大家说一说事情的原委？”

冯一南哪里有兴趣听他说话，恶虎扑食般地扑了过去。柯小艾这时才直起身来，眼看着冯一南像一头困兽疯狂地向曾志进攻，拼命地扑了上去，一边扯住他一边喊，“冯一南，你住手，我告诉你，再不住手你会后悔一辈子。”

“娶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下贱女人我现在就后悔了。”冯一南恶狠狠地喊道，意图再向曾志扑过去，无奈柯小艾死死地抱住他，不肯给他上前的机会，气急败坏之下，用力一搡，用腿使劲向外一拨，柯小艾便像一粒弹子弹了出去，摔倒在曾志面前的椅子上，摔倒的同时，她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走廊里一阵纷乱，听到声音的老师们都纷纷赶了过来。冯一南还想向曾志进攻，被进来的一众老师给拉开，按倒在一边。曾志早扑过来扶起柯小艾，一脸惊慌地问，“小艾，怎么啦？没事吧？”

所有人都看到，柯小艾雪白的工作服下，被一片殷红的血渍浸染，大伙不由得一齐发出一阵惊呼，“天啊，柯老师出血了，快送医院吧。”

柯小艾艰难地翻过身来，面向冯一南，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她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冯一南，你的孩子没了，我可真高兴。”

曾志吓坏了，他还从来没看见过一个女人在流产的时候会做出这样的表情，更从来没有见过一向温婉的柯小艾有如此过激的举动和言语。他一把抱起柯小艾，向众人喊道，“柯老师必须去医院，这里拜托大家了。”

有两个女老师跟曾志一起飞跑下楼，送柯小艾去医院。其它人都留在原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冯一南。刚才柯小艾那带着可怕笑容的脸和那句瘆人的话惊到了冯一南，震动了他。他开始有些清醒。之前的好一段日子，他一直沉浸在快要当爸爸了的幸福当中。直至今天中午的时候，他居然接到了久违的妹妹冯一梅的电话。冯一梅在电话里冷冷地说，“你别以为我打这个电话就是原谅你了，但你毕竟是我的亲哥，有些事我还得告诉你一声，我也姓冯，我不想让冯家的祖坟受辱。”

冯一南莫名奇妙，不知道这个妹妹在说什么，冯一梅又接着说，“我可听说，嫂子在卫校跟那个曾志不清不白。流言蜚语早都传出来了，你得小心点儿，好好看着嫂子，别被戴了绿帽子还傻呵呵地乐着。”

冯一南大惊，虽然他早都看不上那个曾志，一直在心里对他不放心，但是以多年来他对柯小艾的了解和婚后的两年相处，觉得柯小艾该不是那样水性杨花的女人。再加上柯小艾天天对这个家对他都是恪尽职守，也就不想破坏夫妻感情，不愿总提这个事儿。如今听冯一梅说得有板有眼，有根有据，看来在卫校那边流言早都传出来了，只是自己还被蒙在鼓里。他觉得他不能再继续无视他们的关系了，他得搞清楚，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无风不起浪，好好的没什么事，别人怎么会单传他们的绯闻呢？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就决定来个突然袭击，到卫校去看看。他从来都没去过卫校，原因是柯小艾不愿意他去接她，宁可自己坐公共汽车。他想去看看，看看那里的人对他，对柯小艾，对曾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在门卫，他说是柯小艾的丈夫，人家就立刻让他进去了，并指示他病理室的位置。他又刻意在那儿多呆了一会儿，打听一下柯小艾的情况。人家还真熟悉柯小艾，一个劲地夸她，只是，是和曾志一起来夸的，说这两个人是学校最优秀的人物，人中龙凤，整个学校顶属病理室做得最出色。冯一南心里早有些不爽，悄悄来到病理室的门前，他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分明有柯小艾和曾志的声音。轻轻推开门一看，让他大吃一惊的是，柯小艾背对着他，正站在曾志面前，弯着腰，两张脸几乎贴到了一起，又是说又是笑又是拉扯。

顿时，他的心里便如同油煎火烧一样的痛苦不堪。光天化日之下，在办公室里，人模人样的两个老师就干这样的下流勾当吗？看来妹妹告诉他的闲话是确有其事了，他的担心也成了现实，柯小艾到底背着他跟曾志搞在一起了。这还了得？他冯一南也是人，也是男人，怎么可能容忍自己的老婆干出如此下流卑贱的事情来呢？这让他的男人颜面何存？

愤怒之下，他已经不在乎柯小艾的脸面和死活，把这一对奸夫淫妇一起千刀万剐也不能解他的心头之恨。他要先把那个男人打倒，在他那张俊美的脸上做下记号，然后再收拾柯小艾。可是，柯小艾竟然死死地缠住他，不肯让他动曾志一下，这更让他恨上加恨，使足了全身的力气将她推了出去。可是，惨叫之后回头的柯小艾，着实地吓到了她，那惨白的脸上的瘆人的笑容实在是太可怕了，她说什么？‘你冯一南的孩子没了，我可真高兴’？

冯一南坐在地上，回想着柯小艾的微笑和话语，开始后怕起来。这时候，一个年长些的女老师开口说道，“你是柯老师的丈夫吗？看她刚才的样子，该是流产了。你下手也太重了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话，和平解决呢？发生了这样的事，以后让柯老师怎么面对？”

又有一个老师说，“看在你是柯老师丈夫的份上，我们就不叫保安了，既然曾老师没什么事，学校也没有什么损失，你就自己离开这里吧，和柯老师的私事回家去处理，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到学校来闹，我们学校可丢不起这个人。”

“丢人？”冯一南咬牙切齿地说，“是她柯小艾自己不要脸，在这里丢人。有夫之妇，跟男上司勾勾搭搭，传出闲言碎语，我不整治她能行吗？还有那个曾志，伪君子，勾引别人的老婆，人面兽心，他们才把你们的脸丢尽了。”

冯一南知道再呆下去对自己也没什么好处，自己老婆在单位搞出男女关系，自己也没什么好看的，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服，灰溜溜地离开了卫校。

曾志这边，在两个女老师的陪同下，打车把柯小艾送进医院。在急诊室，医生给柯小艾做了刮宫，孩子彻底没了。痛苦过后，柯小艾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却仍然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医生，把胚胎帮我保留，我要做亲子鉴定。”柯小艾微弱地说。

一同前来的两个女老师都掉下了眼泪。柯小艾看了她们一眼，微笑说，“谢谢你们送我过来，今天，我就跟二位把心里话说一说。我，柯小艾，从结婚之日起，就一直忠于我的丈夫，没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我听说学校里流传了我和曾主任的流言蜚语。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我柯小艾问心无愧。可是今天，我丈夫上门来亲手毁掉了他的孩子，这也是我柯小艾人生中一个段落的终结。亲子鉴定我必须做，我得让那个蛇蝎心肠的丈夫知道，这是他自己的孩子。以后的路，我就要自己走了。只是真的很对不起曾主任，让他跟着受委屈了。”

一个女老师抹着眼泪说，“柯老师，其实我们不信那些闲言的，你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怎么能经受这些东西呢？”

柯小艾微微一笑，“都过去了，都过去了，真是太好了。”

这话她是说给自己听的，对于她，她所纠结的一切，真的就此就过去了。

柯小艾在观察室躺了半个小时，到颖之风风火火赶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外间的休息椅上。两个女老师已经走了，只有曾志陪在她身边。

颖之扑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心疼地说，“脸色这么差，这可怎么办？是不是该住院调理一下？”

柯小艾微微一笑，“没什么的，颖之，不要担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我现在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心情反而比从前要好了许多。”

颖之使劲一跺脚，恨恨地骂道，“这个冯一南，太不是东西了，他怎么能这么狠毒？我不能饶了他。”

柯小艾拉住她的手，轻轻说，“颖之，别这样，从孩子掉了的那一刻起，这个人就再也与我无任何干系了。长久以来，我一直在想为他生个孩子，他也一直在盼望着他的亲骨肉。我一直以为，为他生下孩子，就可以维持我们的婚姻，让这个家庭永远和谐下去。可是，我是多么傻呀，我怎么能把家庭和婚姻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呢？没有爱情的婚姻，还能靠什么来维系呢？孩子根本不是关键，甚至还有可能成为绊脚石。如今它掉了，我一点也不心疼，反而真的释怀了。我突然看懂了一切，所以，颖之，不要担心，我知道我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了，我想，以后我会比从前开心一万倍。”

颖之怜惜地看着柯小艾苍白的脸，“你是说，离婚吗？”

柯小艾点点头，然后转向曾志，“曾主任，你回去吧，办公室里不知乱成什么样子，回去处理一下吧。也向同事们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情，我这里其实没有什么要紧的，什么我都不在乎了。你不一样，你还没结婚呢，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和伤害，真对不起。”

曾志一笑，“我是男人，更不在乎什么乱七八糟的。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爱咋想咋想好了。只是你一定要妥善处理自己的事。但我真的想说，那个冯一南不值得你为他守护一生，他不能给你幸福和快乐。所以，结束吧，大家都会支持你的。现在有颖之照顾你，我也放心了。然后我给你放十天的假，从今天开始，你回家好好养养身体，也处理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大下周的星期一，我希望在办公室看到一个全新的你。”

曾志走了，颖之才扶着柯小艾上了自己的车，送她回家。

“小艾，你不想见那个姓冯的，不如直接住在我家？”颖之建议。

柯小艾摇头，“不行，家里还有一大一小两个孩子呢，我不放心。我得回去，跟冯一南把事情讲清楚了，做完亲子鉴定，就办离婚手续。在这十天的时间里，我一定要把一切结束。然后以一个全新的姿态面对以后的人生。”她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丝向往的微笑，“颖之，我在想，离婚以后，我的家里，只有雨宁和雨辰，再没有公公婆婆的困扰，再没有歧视和偏见，再没有冷眼和争吵，我们三个人一起快快乐乐地生活，有多好呢？”

颖之看了看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傻丫头，当年就不该把自己委身下嫁姓冯的，金钱和利益能维持婚姻吗？没有爱情的婚姻可以持久吗？她为了一个暂时的名誉付出了太大的代价。

“小艾，你后悔跟冯一南结婚吗？”颖之问。

柯小艾一笑，“不，我不后悔，我做过的事情就都不会后悔。对于这份婚姻，我本来抱着很大的希望，我给他荣华富贵的生活，也恪守为妇之道，我以为我们可以在朝夕相处耳鬓厮磨中建立深厚的感情，先结婚后恋爱也未尝不可。只可惜，我没想到夫妻之间，婚姻当中会有太多的外在因素来干扰，公婆，单位，上司，亲戚，都搅到我们的生活当中来了。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我不后悔，因为我努力过了。这条路走不通，我还要再选一条路，总之，我会让自己勇敢地走下去，我不会认输的。”

晚上，柯明中夫妇接到了女儿的通知，知道了她要离婚的消息，急忙赶过来。为了不让孩子受到干扰，王姨已经抱了柯雨辰去了柯家，并计划在离婚手续办妥，冯一南搬出这个家之后再回来。柯小艾给谢雨宁的安排也是如此，无奈谢雨宁死活不肯，坚持要留在这个家，守护着柯小艾。任凭谁做工作他也不肯动摇，大伙也只能作罢。

这个时候，客厅里坐了柯明中夫妇和冯一南，柯小艾好说歹说才把谢雨宁说服到书房里呆着，不许他参与这件事，才回到客厅里来。柯明中夫妇脸色阴沉，严肃地坐在那里。而冯一南则低着头，一声不响。他已经开始后悔今天的鲁莽行为，但他还想用柯小艾不守妇道，传出绯闻这件事挽回一局。柯小艾回到家，就用颖之的车把王姨和柯雨辰送走了，又请柯明中夫妇过来，从那时到现在，一句话也没跟他说。他知道事态不妙，但也还不确定柯小艾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柯小艾终于坐在沙发上，开口说道，“爸，小姨，今天请你们过来，是要你们做主，处理不孝女儿的事情。今天，冯一南到我单位去，撒泼打人，亲手毁了我肚子里的孩子。理由是他听到了有关我和我的上司曾志的谣言，意图捉奸，并血口喷人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未必姓冯。今天，我当着大家的面，把我要说的几点说清楚。第一，我的上司曾志确实是一个优秀的男人，总在他身边，被人传出闲话也并无意外。但是，我柯小艾对天发誓，我跟他绝无半点私情，这一点，我不愧对任何人，我也没给我的父亲丢脸；第二，我没跟任何男人有什么私情，所以我肚子里的孩子就是冯一南的，如今孩子已经掉了，胚胎还保留在市医院，我要求，冯一南必须配合做一个亲子鉴定，结果将高度公开，我不能无端地受他这样的侮辱，不说清楚，日后我没办法在单位继续工作；第三，从孩子掉下来的那一刻起，我跟冯一南已经恩断义绝，离婚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今天我请爸和小姨来，就是和你们协商一下我离婚后的财产分配问题。我的一切都是爸给我的，凭我柯小艾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是一无所有。所以，我必须尊重爸和小姨的意见。”

冯一南听了柯小艾这一番话，慌了，急忙说道，“小艾，我知道我今天伤害了你，可是，你不能就这样单方面地决定我们的关系呀？你得给我机会。”

柯小艾冷笑，“给你什么机会？辩解的机会？补偿的机会？”

冯一南几乎冒出冷汗，“不是，小艾，爸，小姨，你们听我说。自从我跟小艾结婚以后，我的表现是大家有目共睹的，我兢兢业业地工作，全心全意地为这个家付出呀。这一点总不能因为今天我伤害了小艾就一并抹杀吧？我承认，我一直很嫉妒小艾身边的任何男人，那是因为我爱她，怕失去她。最近，我听到了有关小艾和曾志的传言，心里真是万分痛苦啊！作为一个男人，谁能接受老婆给戴绿帽子这样的耻辱呢？所以我决定去过去看看，了解了解小艾在卫校的工作状况。没想到，我看到的竟是她跟那个曾志拉扯在一起的一幕，爸，你是男人，你能理解我的自尊心被伤害的程度吗？所以我失去理智，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我也没想到会让小艾流产。关于亲子鉴定，就不要做了，我相信小艾的话，我相信小艾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我也不同意离婚，本来我们相处得好好的，夫妻有关系根本没有破裂，为什么就因为这一件事离婚呢？我做错的，我会承担责任，小艾你要我怎么都成。也请爸和小姨作主，不能让小艾这样草率行事呀。”

柯明中和谢正媛一声不响地听完冯一南的话，又把目光转向柯小艾，他们既要尊重女儿，也要尊重这份婚姻，他们不想武断介入。

柯小艾让冯一南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然后才开口说道，“你也不想想，如果我和曾志有私情，在做苟且之事的时候还会把门敞开着吗？再蠢的人也做不出这样的事来吧？这一点我必须要解释一下，是因为曾志迷了眼睛，我过去帮他翻翻眼皮。就这么点儿事，我们根本都没介意门是不是关着的，因为我们心里根本什么也没有。就这么点儿事就被你看到了是不是？这是天该让我看到你冯一南本来的丑恶嘴脸，让我能早些脱离不幸。我那样恳求你，回家谈，让我把话给你说清楚，我一再提及我肚子里的孩子，你的骨肉，看在它的面子上放弃你所谓的复仇，结束你野兽般的行径。可是你怎么样呢？你对我那样的无情，你亲手毁掉了你自己的孩子。这就是报应，冯一南。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原谅你这样的行径，那个小生命若地下有知也不会原谅你。如果我能原谅你，还能跟你过日子，那我真的就不是柯小艾了，我都会愧对柯小艾这三个字。今天，当着我爸和小姨的面，我让你把话说完了。我不会让你委屈冤死。但是，你什么也不能改变。亲子鉴定必须做，婚也必须离。现在的问题就是财产的分配问题，把这个解决掉，我就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了。”

柯明中和谢正媛也到底听明白了这两个人之间发生的故事，又想起此前两个人婚姻之中的问题，不免都叹了口气。谢正媛开口说道，“虽然我算是外人，也当不起妈妈这样的责任，但是我可以给出我的意见，离婚不离婚也好，我只希望小艾是开心的幸福的。不开心不幸福，有婚姻存在也是摆设。关于财产问题，我不发一言，超市和房子本是你爸爸给你们的，所以听取一下你爸爸的意见是可以的。”

柯明中才开口说道，“当年你们结婚，我就觉得十分蹊跷，凭我女儿的眼光，怎么可能选中冯一南你这个小子？结婚之前，小艾又强烈要求把房子和超市改成你们夫妻共有财产，这就让我更加心生疑窦。我那女儿并不缺心眼，她怎么可能做出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傻事情？所以，我在授权的时候，在律师那里特意加了一份文件。如果婚后，冯一南对我女儿不好，或者三年之内发生离婚这样的事情，那么超市的所有权我会收回，我不能把我柯家的产业随便扔给外人。自你们结婚，我就一直在观察你们，我看得出我女儿是死心塌地跟你冯一南过日子。包括两个亲家的来来去去，包括小雨辰的身世，现在，不用你们说，我基本已经明白了其间的奥妙了。如今，我从我女儿的态度上已经看出来了，她对你冯一南已经心死了，她对你已经失望至极，她想用你的亲生骨肉挽救你们的婚姻的想法幻灭了，所以于她来讲，婚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懂我女儿的心，所以，我支持她离婚。关于你们共有财产的问题，我还想听听你们个人的意见。”

冯一南大汗淋漓，他没想到自己的一时冲动竟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也没想到柯明中夫妇根本无意劝说柯小艾回心转意。眼见着婚姻就要解体，而更要命的是，柯明中居然留了一手，要把超市的所有权收回，也就是说，自己最后闹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想到这里，他的脸便已经成了青紫色。

柯小艾叹了口气，“爸，女儿不孝，是在婚前爱上了别人，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为了掩盖给您带来的名誉上的损害，为了让肚子里的孩子有个爸爸，我决定跟冯一南结婚，交换条件就是这个房子和超市给他一半的所有权。当年他也是为了这跟我结的婚。如今，我们要离婚了，我不想说话不算数。我也不想让这个人因为没有得到利益而与我们死缠不休。所以，爸，答应他吧，给他他该得到的那份，让他远离我，让我耳根眼前清静就是最好。我宁可我什么也不要，靠我自己工作，我可以养活小雨辰的。”

冯一南号啕了，哭喊道，“我从来没想过离开小艾的，我爱她，不是因为我爱她，我不会同意结婚的，换是别的女人，给我金山银山我也不会同意的呀。自我结婚以来，我为这个家，为超市付出的还少吗？你们不能无视这些，光凭今天我对小艾动粗就否定一切。以后，我会改正自己的毛病的，我会好好对待小艾的，我不想离婚，小艾，你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柯小艾没有看他，把目光转向柯明中，坚定地点点头。柯明中明白女儿的意思，开口说道，“冯一南，你不必这样，我会尊重我女儿的决定，也尊重你们结婚时的协议。明天，你们先去做亲子鉴定，再办离婚手续，然后我会根据对超市的财产评估给你开出一张支票，我会把我女儿答应给你的部分给你，但是超市它永远姓柯，我不可能把它转手他人。”

柯小艾站起身，“既然如此，我也就安心了。现在，冯一南，收拾你的东西吧，我不想你再继续住在这间房子里。带上你的东西，找个地方住去。明天，只要亲子鉴定和离婚手续办完。你就可以得到一张巨额支票。跟我柯小艾生活了两年多，得到千百万的财产，你值了，一点儿也不亏。所以，不要再哭哭啼啼的了，拿出你男人的骨气来，为你所做下错事的承担后果吧。”

冯一南呆坐在沙发里不肯动。柯小艾起身进到卧室里去，打开橱柜的门，把冯一南的衣物都扔出来，谢正媛帮她都整理到两只大皮箱中去。然后柯小艾打开门，向冯一南说，“你走吧，明天医院见。”

冯一南站起来，来到柯小艾面前，死死地盯着她。柯小艾并不回避，缓慢地说，“冯一南，不要动别的什么心了。在这场交易里，在我花钱买来的这场婚姻里，你并不是败者。拿着那一笔钱，好好孝敬你爸你妈，自己去开创一份事业，好好过你的生活吧，别再纠结与我的恩怨了，没有意义的。如果你肯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我们之间定是井水不犯河水。”

冯一南又看了柯小艾一会儿，深深地叹了口气，扭头走了。在门关上的一刹那，谢正媛紧紧拥着柯小艾哭了，“小艾，你为我们谢家付出的太多了，我会加倍补偿你的，我一定要让你幸福。”

柯小艾才将憋了许久的泪水喷涌而出，“小姨，我会幸福的。你和爸都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