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对我来说,并不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式,而是一个思考问题的空间。
2017年9月27日 晴空白云暖阳
文/稳心山人
夜渐渐深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看着青山七惠的《一个人的好天气》,那些淡淡的文字,像一个个小小的钩子一样,钩住了记忆深处那一个个白色的巨茧,轻轻一拉,无数记忆的丝线,牵扯着记忆的碎片,一点一点,闪烁在我的眼前,折射出孤独的投影。
不知道为什么,日式文字或者影像里,有时候会喜欢强调一下季节的存在,《秒速五厘米》是这样,《西瓜》是这样,《面包和汤和猫咪好天气》是这样,《不求上进的玉子》是这样,《一个人的好天气》也是这样。
也许,季节对于人的意义,就在于变化吧,从夏花之灿烂,到秋叶之静美,有些东西,总是悄然无息地发生变化。可是希望变化的东西,似乎停滞在了时间的河流里,头发和肥肉却在不断地生长,还有野草般的孤独,在心底疯狂地蔓延开来。
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的时候,屋里总是灰蒙蒙的一片,踩着拖鞋走出房间,发觉外面大雾弥漫,远处的建筑的轮廓,模糊成了一道道虚无的影子,几盏红灯闪烁其间,恍然间总以为自己到了寂静岭里的小镇里,下一刻,周围的世界就会变成一片锈红,然后,蒙着纱布的护士姐姐拿着针头一瘸一拐地向我走来。
睡眼惺忪地刷完牙齿以后,我从冰箱里拿出一袋面包,从里面抽出了三片,这样正好一个星期可以吃完一袋面包,然后是黄油和果酱,还有脱脂牛奶。
把面包整整齐齐地码在碟子里,在一面用平刀涂上黄油和果酱,然后倒出冰冻的脱脂牛奶,陶瓷杯子的外壁上立刻出现了一层细密的水珠。机械地咀嚼着面包,黄油和覆盆子果酱的味道混合在一起,油和糖的混合,沿着舌尖一路往上,激活了大脑的快感系统,可仅仅是一瞬。下一刻,冰冷的牛奶涌了进来,把舌尖上已经嚼碎的碳水化合物,送进了胃里。
收拾完碟子和刀,我看了看时间,正好是八点左右。一日之计在于晨,听完听力,我打开了新闻网站,粗略地浏览了下,便关闭了浏览器。
我究竟想要干什么呢?手指在键盘上停留了一会,便打开了要阅读的PDF文件。
樱花盛开的春天,玉子曾经在面试表格上写了这样一段话:
“现在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任何人生存在世上,都是在饰演别人,我在变成别人的时候是最自然的,请为这样的我,取一个新的名字。”
打开论文的时候,我也戴上了一副面具,一副假装我是好学生的面具。眼睛在眨动中,扫过海量的文字,那些文字就这样,在我眼前跳动了一下,然后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流走了,仿佛河水流过鸭背。
仪式性地将一些意群打在印象笔记里,我揉了揉眉心,十分疲惫,感觉自己的脑子似乎陷入了克里特迷宫里,怎么也找不到出口,手中的线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断了。
秒针跑过一百二十圈,分钟稳健地走过两圈,时针慵懒地挪动两格,眼见中午将至,我站起身来,再次打开了冰箱,拿出了一块用日本酱油腌过的鸡腿肉,一块土豆,一块番茄,还有几片生菜叶子。
用打火机点燃了煤气灶,把一口装了水的小锅放在上面,等到水沸腾的时候,把食材一股脑投下去,看着食材在水里翻滚着,我的思绪十分平静,这些食物,于我的意义就是提供给我活下去的能量。
活下去,又是为什么呢?每天重复这样单调机械的生活,吃着几乎相同的食物,像阅读机器一样阅读着海量的文献,然后在无穷无尽的作业里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时间久了,原本只有一点的孤独,在一片遥远的土地上,突然就被放大了许多。
对于我来说,在人群里面沉默,实在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那些社会化的教条总是会在我脑海里萦绕,并唤起一些尴尬的回忆。很多时候,说完几句话以后,我会选择告别,然后进入一个小小的天地,或者是图书馆的角落,或者是自己的房间,假装自己要专注地看书,写作业,实际上,我只是窝在床的一角,看着小说家笔下风格迥异的世界。如果此时,窗外开始下雨,那就更好了。看小说的时候,我也在想找人说说话,打开手机,发现父母已经入睡,朋友,似乎也在忙自己的事情。每个人,都在自己的世界里风生水起,而我,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自己渐渐地风化,那些曾经涌动的情绪,在一次又一次的暴击中,被积存了起来。那些旧日的羁绊,在日复一日的沉默中渐渐浅淡下去。
“莫放春秋佳日过,最难风雨故人来。”古人诚不我欺。
骑着白色的自行车,独自一人穿行在红色的车道上,我必须非常注意,因为如果我摔倒在地上,或者掉进了河里,不会有人看我一眼。这些重复,和前方的路,都让我觉得孤独,孤独,孤独。我和《一个人的好天气》里的知寿一样,感到十分疲惫,也想过去一个完全没人知道的地方,重新开始,就像打游戏的时候重新开档一样。
但是,如果真的这样做了,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开了一格新局,估计还是会被习惯性的力量,推着走入历史的轮回,就像《一个人的好天气》里写的那样……
从健身房回到了房间,夕阳西下,转眼又到了吃饭的时候。我把土豆豆腐猪肉青菜还有蘑菇切成丁丢进了水里,想想有点太寡淡了,便切了点红肠丢了进去。一转头,却发现今日的天空有些特别,仿佛被人劈了一刀,灰色的重云自左向右,沉淀成了一道长长的斜坡。几缕灰云映着橙色的余晖,在“斜坡”上留下了仿佛有人跑过的痕迹。这让我想起了西西弗斯,那个推着石头上山顶的人。我这样的生活,在加缪的眼里,也许就是这样的存在吧。
夜幕降临的时候,外面灯火点点,屋内一盏暗灯。在离开家以后,我负着重担陡然踏入了一条冰冷刺骨的河流,且不说担子有多重,河水有多冷,但这样的落差终是让在父亲嘴里人生顺遂的我有些无所适从。如果可以,我自然是想安静地在花园里,看一辈子的花。但这是不可能的,人不可能一辈子停在一条温暖的小溪。最终,远野贵树搬走了,崎谷教授离开了三茶,玉子离开了家,知寿离开了吟子……旧的天体终究会湮没在尘埃里,与其同时,新的天体在尘埃里缓慢地成形,一个孤岛离开一个星系,去往另一个星系的旅途,多少,会有些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