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孤立
我问她,孩子呢。
“流啦。”
爱上一个无法给她幸福的男人,还未婚先孕,在我们老院面对的可不止是流言蜚语,母亲嫌她丢脸。让她去找那个男的,那男的,工作坐了牢。
二英子是跟我一同长大的,二英子本命叫王洱英,但又因她上头有个哥哥,洱英又跟二英同音,所以叫她二英子。
但英子少了些许英气,长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不大,但着实漂亮。有两个大酒窝,笑起来可好看。
我们打小就同上一所学校,初三那年,正邻着高考边,突然家里人打来电话,说是出了事儿,要英子回家一趟,还没到家,就听到英子他妈断气儿了。
我见到英子时,眼睛已经哭得肿红。
他爸告诉她,她妈希望她好好考。
英子就把自己全封闭式复习。考上了市重点,而我考上全市第二的学校,我俩这次可算没在一个学校了,她笑着对我说。
我们并肩坐在大院边最高处的石头上,她的笑透露着些许的忧,抬头望向远方的天边开出的花,我看着英子的睫毛被冠以些许金黄,冰棍的冷气在我指尖缭绕…
高二那年,英子她爸娶了一个拖着个7岁小孩,30几的女人。
他们结婚只请街坊吃了顿饭。英子悄悄把我拉出来,立,我不是很喜欢我后妈。
这话说的后来也验证了,赶出家门,恐怕也只有没有血缘关系的才能做出来吧。
高二上,寒假,英子半夜来找我。我们坐在大院的椅子上,灯光昏暗。
“立,我喜欢上一个人,他挺好的。”
后来手机开始流行。
“我跟他在一起了”
“立,我跟他吵架了”
“立,多亏了你,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立,我好喜欢他”
“立……”
高三,他俩约好要一起考大学。
男方是个农村人,家里拿不出太多钱,供不起男方上大学。
英子就这样开始了大学的生活,他俩约定好,男方努力找兼职,英子努力上课,努力挣钱。
冬天,他干完酒吧的兼职就拿着英子最爱吃的饭菜到校门等英子。
在吐着白气儿的的穷冬里,一盏昏暗的路灯,一双幸福的情侣,相互取暖,相互依偎。
夏天,英子拿着两颗冰淇淋,蹲在男孩上班的餐馆门口,眼巴巴的盯着手中,时不时望着餐馆里面,三下五除二,自己手里的都吃光了。然后两个一起到各自的上班地点。
后来,英子告诉我,那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大三,男孩复考。
大四,俩人一起打工。
英子毕业,找了个稳定,但不怎么赚钱的工作,租了个十几平米的廉价房。每天下班做好饭给男孩送去。
“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肉啊。”
“哎,知不知道我最近考试啊,你做的什么玩意儿。”
“自己看看,头发!知不知道,我吃生病了,怎么办。”
好不容易放假,英子想跟他一起回租房。零零稀稀的汽车,不大刺耳的车鸣声,一个1.80的男人架着一个喝得烂醉如泥的人。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英子边闪过。是他。
英子眼睛一颤,喊他的名字。
“哎,英子,你怎么在这儿,哈哈哈”
“为什么喝酒。”
“老…老子喝酒…怎么了。”
“钱呢。”
“什么钱…哦,我喝酒了。”
“用这么多钱?”
“我……请的他们。”
那是英子积了3个月,才积好为父母寄回家的钱。
英子一个人回到那个租房,那个被自己精心打扮的租房。她哭了,一个人蜷缩在墙角。城市的灯火印不出人的寂寞,流走在通往死亡的街道…
她没有理他,后来,他去向英子道歉,英子当然原谅。
他刚大学毕业,便找到工作,还不忘向英子炫耀,英子就望着他傻笑。
真好。
男的心高气傲,在公司也算得罪了不少人,但由于有能力,公司对他还算看中。
男的在公司谈妥了一桩大生意,喝了不少酒。
几个月后,英子身体有了反应,才发现,有了。她给我打电话,一直笑……
孩子大概五个月时,英子早就辞去了工作。
他弄丢了一笔巨款,告上了法庭,坐了牢。
英子回到老家,后母嫌她丢脸,把她赶了出去,我似乎能听到英子挺着肚子跪在家门边叫,拍门时的无助。
院里的人,唾弃她,鄙夷她……
她回到城市时,已是夜深人静。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巷,时不时传来几个人喝酒砸罐声,传来几声哨子声。
几个喝得烂醉的小混混
“哟,小姑娘,回家?要不要哥几个送送你啊…”
“滚。”英子捂着肚子往前走。
“脾气可不小,哦,孕妇啊。”
“滚…听不到吗。”
“哦呵…”说着拿着手中的空啤酒瓶顶着英子的肚子。
英子用手机给我发了一串不知道什么的符号。
她反手拖过那只啤酒瓶,用力敲着离她最近的人,碎了……
那几个好像发育不良的混混跟英子等高,见这阵势,直接往英子的身上猛踢,不解气几个人又一起打…英子拼命护住的肚子…
血慢慢从裙底漫出,英子的手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她大哭,几个混混清醒过来,逃之夭夭。
她一个人,她撕心裂肺的叫,感觉快要窒息,不知是眼泪还是鼻涕堵住了鼻子,她用嘴巴大口吸气,她从地上爬起来,一只手护住肚子,疾步走。
“乖,没事,有妈妈呢,乖。”她往人多的地方走,走着走着,她似乎看到了灯火,他笑,“宝宝乖,看,妈妈……”说着,可能是眼泪吧,应该是眼泪,肯定是眼泪模糊了视线……
视线的轮廓打开,听见一个男人叫着,医生,醒了……
白色的大褂,左边方块口袋上挂着一支黑笔。
英子把手放到肚子。
“对不起,小姐”
“没事”英子似乎早就知道,她冷笑,扭头闭眼瞬间,眼泪跟着脸上的纹路慢慢下落……
那是她第一个孩子。
英子在那次搏斗中,弄丢了所有东西。
几个月后,我再见到英子时,一双黑色高跟鞋,完美黑的打底裤,白色长T恤,外套着一身粽色大气的羊毛大衣…
“孩子呢?”
“ 流啦……”她笑……然后看着远方晕开的斜阳…
我们并肩坐在公园最高处,她笑得很牵强,余晖打在她脸上,睫毛被染得透出一丝朱红,耳边的刘海随风摇摆,我看入迷。
“英子,你要好好的,一定要幸福。”我抱着她,豆大眼泪流得飞快……
“嗯。”
远方的远方,一栋高楼,一层洋房,一间白房,一张灰床,一个入眠的女人,一个梦……黑暗的森林…孤独的铁笼,困住的男孩,是那个女孩,对男孩说,我等你,等你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