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过后，陈最沉沉地睡去。

后半夜，微风吹进房间，陈最从噩梦中惊醒。

“冷锋！”

他猛地掀开被子，就往床下冲。

冷锋开了灯，坐在他身边，轻声道：“怎么了？我在这呢。”

陈最满头大汗，目光呆滞地伸手摸了摸冷锋，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冷锋没错，才开口说道：“我梦到，我梦到你不见了。”

看着眼前，睡眼朦胧头发像鸡窝一般的陈最，冷锋边给他顺毛，边心想：真可爱，如果能天天这样看着你就好了。

陈最还在用手扯着冷锋的衣角，冷锋扬起嘴角道：“别扯了，再扯就不让你睡觉了。”

陈最这才松开手，他靠在冷锋胸口，在他胸口画着圈道：“可以不走吗？”

冷锋点点头道：“我说过，今晚不走，我就不会走的。”

陈最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冷锋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只是冷锋不愿意正面回答自己。

“冷锋，在这个世界上，你恐怕再也找不到像我这么好的老板了。”陈最试探地说。

冷锋像哄小孩子一般，说道：“那是一定的，不会有比你更好的了。”

“你这么好，以后一定能找到无数个，比我更好的。”冷锋接着说道：“他们都会比我有钱，比我帅，比我高，比我温柔，比我体贴，比我会疼人，比我……陈最，说实在的，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哪里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你这么容易不顾一切，头脑发热，我真怕你以后被人骗啊。”

听到这话，陈最生气了。他甩开冷锋的手道：“我是不顾一切，头脑发热，可那是对你。除了你，不是没有其他人喜欢我，没有其他人追求我，可是我，可是我的心里只有你。你哪里都不好，哪里都比不过别人，可我还是只喜欢你，只想跟你过一辈子。”

说着说着，陈最的眼眶红了，声音带着哭腔。

“只是……只是我没办法接受你杀过人这个事实。你连一只蚂蚁都不愿意踩死，你怎么会杀死一个人？”陈最盯着冷锋看了很久，终于把心里压着的话说了出来：“你……真的，亲手杀了人吗？”

冷锋从来没有想过，陈最会问这样一个问题。他看着陈最，似乎想尽全力告诉陈最，是的，我杀了人，难道这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吗？但是，他被这突如其来的质问逼迫到冒出冷汗，他装作听不懂的样子，问道：“什么？”

陈最看着冷锋，再次认真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你亲手杀了人吗？”

冷锋的脑子瞬间像刮进一阵龙卷风一般，所有的回忆画面，都七零八落的砸在自己眼前。那个昏黄的仓库里，树正拿着扳手，恐惧又慌张地看着冷锋，他的手不停地颤抖，紧接着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树看着双眼圆睁，直直盯着天花板的院长，向冷锋投来了求助的眼神：“哥，我该怎么办？”

冷锋抱紧树，不停地安慰道，不用怕，不用怕，有哥在。

陈最怎么会问这样毫无逻辑的话呢，就是自己杀的，这个事情，冷锋已经告诉自己十多年了，他甚至已经背下了所有的供罪事实，他直视陈最，很认真地回答道：“实话，我杀了人。”

听到这句话，陈最的眼神黯淡下去，他沉默了很久，就在冷锋觉得，是时候离开了，陈最终于不再是自己的牵挂时，陈最却抬起头再次直视冷锋，很认真很认真地说道：“好，我相信你。我等你。”

“我等你”这三个字像一把尖锐的刺刀，刺进了冷锋的胸口，让他突然胸口发闷，喘不过气，他努力地去理解这三个字的意思。

“不论是十年，二十年，我都等你。”陈最带着微笑说道。

冷锋终于爆发了，他猛地一把推开陈最，怒吼道：“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我不需要你等我啊，我不要你等，你好好的找个人过一辈子不好吗？曾俊，或者金教授，或者其他什么人，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随便找一个，都要比等我好。你想要的一切，他们都可以给你。”

“他们什么都能给我，就是无法把你给我。可是，我只想要你。我一直以为，我已经习惯了失去，失去父母，失去爱人，失去听力……可是，我不想失去你。对我来说，十年，还是二十年，跟一天两天没有什么区别。我想要的，只是有那么一个人，值得我去相信，值得我去等待。这样，每天醒来，所看到的世界，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美好的，是值得盼望的。所以，冷锋，不要拒绝我，让我保留这样一份期待，让我等你，可以吗？”

在冷锋的人生中，从没有人如此热烈而真挚地跟自己说这样的话。他感动到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达，他扶着陈最双肩的手，骨节已经掐入陈最的肉里，陈最刚轻喊了一声冷锋，想问他怎么了，就见冷锋滚烫的眼泪，一滴又一滴，不断落在自己脸上。

“你为什么……”冷锋哽咽着，说不出更多的话。

陈最抱着冷锋，轻拍着，一句话也没说。

天渐渐亮了。

冷锋躺在陈最身边，小睡了一觉，他感觉自己从没像刚才那样，睡的踏实又舒服过。

东躲西逃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躲下去，没想到如今，会为了一个男人决定停下来。想来，当年自己也是为了一个男人，才开始了四海为家，四处流浪的。果然，大家说的没错，自己果然是个情种，还是个头脑容易发热的大情种。

去往警察局的路上，冷锋一直紧紧牵着陈最的手，尽管周围所有人都向他们投来了诧异的眼神，有好奇的小朋友，还会问妈妈，两个大哥哥在牵手。尽管陈最躲躲闪闪生怕带坏小朋友，但是冷锋却一秒都没有松开陈最的手。

“很多人看着。”陈最戴着帽子，低声说。

“不怕，他们只是迷恋我的美貌。”冷锋打趣地说道，大概是想缓解即将进入警局的紧张。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陈最道。

“哈哈，哪里开玩笑了，实话实说。”冷锋看着陈最，抛了个帅气的媚眼道：“我要是不帅，你还会等我？”

“麻烦你清醒一点，你现在丑的跟什么似的，是谁昨晚哭的稀里哗啦，抱着我不肯放，让我一定等他的？”陈最反问。

冷锋哈哈大笑，装傻充愣地回了一句：“啊，谁啊，这么不要脸，我还真不知道。”

看着冷锋爽朗如初的笑脸，陈最忍不住，吻了上去。

在警局门口，这个吻维持了很久。久到冷锋都忘了，自己不是来亲热而是来自首的了。

为什么就答应了陈最说的自首？可能因为想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吧。自己原本打算一直背负着这个罪名，直到陈最出现，让我改变了这个想法。因为，真的真的很想留在陈最身边啊，很想和他一起生活，一起做想做的事情。这么一个经历了所有苦难，却依然热爱生活的人，真的让自己狠不下心放弃啊。

当年逃跑的时候，为了保护树，自己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如今，为了陈最，冷锋又决定要把真相全都说出来。只是，如果今天说出了真相，那就代表，昨晚我说的话，又一次骗了他。如果，他知道，自己下定决心想要等待的人，在最后一刻都还在骗他，他会不会很受伤，到时候，我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一切？以爱他之名，告诉他，自己骗了他？

冷锋还在想着，陈最已经松开了嘴，一丝血从冷锋嘴角流了出来。

“进去吧。”

陈最说完这句话，眼泪就流了出来。

“你真的很讨厌，总让我忍不住哭出来。”陈最别过身擦眼泪。

冷锋一把从背后抱住他，紧紧地。

“不要忘了我。”陈最说道。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我只怕我不在你身边，其他妖艳贱货把你骗走。”冷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