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生的诗句走失在你黛色的屋檐
或许四月,烟雨死于柳底如雾气一般
十里和风暖得过分轻慢
将杏花香影绣上一户又一户垂帘
你说一阙词当有怎样的尊严
廊上紫藤散尽《浣溪沙》还未填完
而唱彻它,则要耗上一世情爱成灰的时间
醉生梦死的水酒疼得像北方马鞭
再拿不起刀了,忠勇的骨头埋进了青山
吹角声响起总是梦回夜半
而白天,男人的手用来摘下一支玉簪
青丝流丽委谢出一枕花繁
一支谣曲袅娜像烧着的心字香篆
或许是《菩萨蛮》,或许是《临江仙》
莲花开过后,还有明年
画舫华灯总是血一样明艳
船歌里也总不缺菱角的新鲜
后来我走过雨青色石板
回忆的琴声总缺了半弦
断桥上曾行过的落花油纸伞
随故事结局腐烂进无名杂货店
谁会叩响你时光重重封缄的门环
再无人从二层阁楼扔下铜板
叫一枝今晨才挑来的白玉兰
带着卖花女子含羞未诉的语言
山水仍有情,像你旧时眉眼
只少了几道词客拍遍的栏杆
诗人们把词藻反反复复呻吟着:
江南,江南。
更早的那些年,江南人梦里却总有个长安
说起来也不少寡淡演绎的句子:
长安,长安。
一样翻来覆去的想象,堆砌成篇
我总在抵达你的归途中,迟迟未到
世事冷落成一座座孤耿石桥
楼厦外镶玻璃映天亦是一种青色
红莲郁结作十年梦里,朱唇一点的符号
余杭塘河摇过旧日之船
王星记还在卖老式折扇
但我的脚步枯萎
同韵律一齐破碎
零散闲情躲不过几度春秋更迭的时间
过客的马蹄在谁人梦里苟延残喘
还会有桂花开落亭前
看客稀少的昆曲唱过几遍
秦淮河沉了几缕香魂更加妩媚明妍
夜来晚钟烟雨一样苍茫茫路过钟山
只是再也,不见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