溱人族是卫国东边的一个小部落，自远古时期就生活在汜水边上。溱人祖先曾预言：汜水不枯，溱人不息。只要一日汜水不枯竭，溱人就会子子孙孙，繁衍不息。汜水就是溱人的生命之源。

1.粲女遭孤立

粲女在溱人部落的女子中容貌上等，早在十三岁时阿父阿母兄弟就在已着手建粲女的“家”，不同于部落其他女子的茅草屋，粲女的家降香为柱，阴沉木为梁，竹青铺地，足足建造了半年。溱人的习俗是：女子十五岁及笄之后，就要独立住进父兄建造的家中，方便和情郎幽会，以便孕育后代。

三月三日上巳节，这一天亦是溱人部族的情人节，部族法令颁布，年轻未婚男女无故而不约会者，会受到罚粮的惩处。在溱人族看来，青年结合能够繁衍人口，这是和劳作同等重要的大事。故这天汜水边上集满了唱情歌的男男女女，白天以诗以歌对心爱的人互表心意，双方皆有意者就可在夜晚至女方家中进行幽会。部落法令更是鼓励青年男女在这天到田地里野合，因为三月三日为轩辕氏诞生日，阴阳结合，利于大地回春，粟谷丰收。

粲女在这一天，左等右盼，容貌不及自己的女孩，都有青年以歌赞美，幽期密约。独独自身，独侍立于汜水边。她不明白为何青年都向容貌比不上她的人告白，独独无人追求自身。她发誓，一定要一个男子爱上她，为她痴迷，无法自拔。她独立于汜水旁，直至傍晚的余晖笼罩着寂静的汜水和水中的倩影。

隔天一早，粲女依旧立于汜水边上，她也不知道在等待着什么，只不过错过了今年，她可能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够等到她的心上人。夕阳的余晖再一次悄然来临，然而除了劳作的农家男女，再也没有青年在汜水调情。一连五日，粲女日日立于汜水边上，阿母说过，汜水边上遇情郎，为何她头次参加，感觉这个节日与她了无干系。

第五日傍晚，她终于在余晖下，看到那个躲在高大榆木后边的青年。他叫吉伯，粲女在汜水边站了五天，吉伯就在后边偷偷跟了她五天。吉伯和粲女从这天晚上开始约会，夜晚降临就顺着窗户爬进粲女家，早晨粲女家对面屋中长辈未起就得回去了。接连一月，都是如是。

2.吉伯坏规矩

四月的一天，粲女送了吉伯一支芍药，吉伯奉若珍宝。

这吉伯，并非溱人，只不过听闻溱人族有一美人粲女，知道粲女年满十五，即将参加上巳节，专门赶到溱人族与梦中人相会。上巳节那日无人敢与粲女表白，便是这吉伯进贡半年收成，买通溱人族长，告诫族中青年，不许与粲女调情。

吉伯与溱人族组长儿子季佼交好，同住一屋，吉伯一回来，季佼就注意到吉伯手上的芍药花了。那花开得妍艳，如吉伯对粲女的爱恋般浓烈。季佼倏而一愣，旋即粲然问吉伯：“这花，是你那心上人赠与你的吧。”

吉伯嘿嘿只顾傻笑，季佼摇头“痴儿，痴儿，你竟不知芍药亦有别名？”

吉伯只顾看花：“何名？”

季佼缓缓曰：“芍药又名江蓠，意为<将离>，分手赠江蓠。”

吉伯难以置信，季佼曰：“断断错不了，溱人族的姑娘啊，都是这么剪断恋情，不爱之人，必赠江蓠。况且我也赠过几次，江蓠自赠之日起，即不复相见”。吉伯登时呆住了。季佼开口道：“怎么？恋爱即是这样，相爱时需两人看对眼，分手时只需一人做决断，吉伯竟这般看不开？”

吉伯说：“你不会懂。”

季佼笑笑说：“看来吉伯用情至深，我这情场浪子断断比不了吉伯专情。只是劝告吉伯一句，我溱水族自古以来的规矩就是女子可同多名男子交往，有孕则由女子挑选最中意的男子成婚，不拘腹中之子为何人的。”季佼顿了顿，“吉伯，你这开始就错了，你怎可阻断族中青年男子与粲女接触，自由相恋是我族律令倡导，女子更是有自主之权，比不得你族呀。”

吉伯尽自苦笑。竟也一日日郁郁寡欢，吉伯族中父兄闻得吉伯之事后传信吉伯：“我堂堂虞族族长之儿岂怕无妻，我儿速归，羿族正欲与我族通婚，为父为你定了下来，来日多妻多子，是我虞族顶天立地之好男儿，切不可耽于小儿女之情，忘我虞族繁衍拓土之志。速归，速归！”

季佼知晓来信后，劝吉伯：“还放不下吗？我倒想会会这粲女，必将其拿下送你，如何？”

吉伯苦笑到：“本是我这异族人做事鲁莽，坏了你族规矩，也罢，我自归去，不坏了你的好事。”不过三五日就动身回虞地。

3.季佼显身手

粲女在心中暗笑，吉伯，我知你对我有情，可惜，偏偏你要在那时出现，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对你那么绝情。原来，那时粲女日日侍立在汜水边，她怎么也不会忘却周围同龄女孩的怜悯眼神，人人都调情，唯有她只身独立，过了上巳那一天，她在心中暗暗发誓，她要让第一个和她调情的男子深深爱上他，等到他深陷，再轻轻踹开。

季佼冥想三天，终于明白粲女为何这般在吉伯情浓之时赠与他江蓠。据他经验，男子同女子交往一月，正是两情缱绻，情浓难舍之时。除非粲女本身就没有爱上吉伯，既然这样，为何要与吉伯交往？再回想两人交往来龙去脉，就心中明了了，对粲女也就有了几分把握。

季佼又花了三日差人制作了数百竹笺风铃，竹管清脆欲滴，笺上书写诗经美句，趁夜命人悬挂在粲女家四围。又命人日日在汜水边吟唱：“东边汜水有佳人，向阳粲粲，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引得青年女子议论纷纷，钦羡异常。

七日之后，季佼托人传信粲女，说是信，实是画，画中月如银盘高挂，一双人侍立于田间陇头，举头赏月。粲女心下明了，心驰旖旎，再过两日便是月半十五之时，季佼这是约她于十五这一晚共同赏月。粲女沐浴熏香，只盼这一夜的到来。

是夜，正值初夏，月镜初生，粲女于约定地点，见到季佼早已侍立田间，环手远望。粲女从身后呼：“季郎，是你吗？”季佼回首一指掩嘴，示意粲女不要扰动了眼前的萤火之景。拉着粲女的手，将其揽在怀里共赏夜景，直到月盘高悬，繁星满布。季佼送粲女回家，问粲女是否喜欢眼前之景，得到肯定后，邀粲女夜夜同来观赏可好，粲女欣然应允。

粲女原以为季佼约她十五月圆夜是想行周公之礼，阴阳结合，没想到季佼丝毫没有提及。每夜赏月，季佼都会带件新鲜的礼物送给粲女。季佼知晓粲女会吹埙，每每备埙向粲女讨教。

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季佼同粲女终于行了周公之礼，在田间野合，虫鸣蛙叫声四起，大汗涔涔，蒹葭月影稀疏洒下，碧人对影双双。

次夜，季佼没有依约而来，数日之后才收到书笺，原来季佼临时被父亲遣去出使外族。

虞部再见吉伯，吉伯已听从父亲，娶了羿族之女庄姜。吉伯酒肉款待季佼，兄弟自是别后叙旧，季佼问吉伯：“美人，你已经忘却了吗？”

吉伯说：“我早已经忘了，何况我已娶妻。”

季佼：“哈哈大笑，我还没说是谁，你别急于辩解，我自说过会拿下赠你。”

吉伯饮尽碗中酒：“陈年旧事，你又何须提。”

季佼说：“好好，到时，你自己选择，我只将选择权都赋予你，喝酒，喝酒。”两人自是饮酒不提。

4.粲女选夫君

自虞部回来，季佼日服五子衍宗丸，夜同粲女幽会于家中。不出三月，粲女就有了身孕。溱人族开粮仓，送达粲女家中，家后篝火七天不灭，以向天神祷告，感谢赐予溱人族后代。族中年长阿姆被派来为粲女问婚姻。粲女答：“阿姆为我做主，我愿与吉伯成婚。”阿姆：“你们可交往过？”

“交往过。”

“可想好？”

“想好。”

“那就得请族长派人去询问，这吉伯可非我族人。如若他愿娶你，就成婚；如若不愿，他得赔你财物，供你抚养胎儿。”

溱人族出使虞族的人正是季佼，携带阿姆亲笔书信，询问吉伯是否愿意与粲女成婚，一并附上不愿成婚需承担财物数量。

吉伯看完信问季佼：“怎么回事？粲女怎会选我？我已与她近半年未见，她怎会怀有我的骨肉？”

季佼回：“自然不是你的，你忘了吗？我族规矩，只要女子有孕，可从交往过的男子中任选一为夫君，并不拘孩子是谁的。”

吉伯说：“孩子，是你的吧，这就是给我的选择权？成婚或者破财。”

季佼回：“正是，我花了好大功夫替你拿下粲女的，又遍寻百草，才寻得枸杞子，菟丝子，覆盆子，五味子，车前子入药，制得五子衍宗丸助孕。”

吉伯：“那粲女是如何肯成婚于我？”

季佼：“为得财物，我对粲女说，你送吉伯江蓠，他伤心归去，早已娶妻，断不会再娶你的。”

吉伯：“这财物太重，我出不起啊。”

季佼：“那成婚岂不正中你意？”

吉伯：“兄弟果知我。哈哈哈哈~”

十五日后，吉伯与粲女成婚，季佼来贺。新婚夜，粲女对吉伯说：“季佼负我，我心已死。”吉伯说：“自赠江蓠，我心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