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时候很奇怪,受到的伤害越大,就越会从心里上去逃避。
不肯真正去梳理事件的起因和过程所带来的这种结果。
后面这几年,默默在静下来时终于肯剖析自己了。
她觉得当时要是不逃离,她照样可以跟张培结婚。
可这样带点勉强的婚姻,这种一开始就会埋下隐患的婚姻,是默默所不能接受的。
这种已经有点变味的感情,再怎么继续,它也回不到原来的样子。
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会不断的猜测和怀疑。
她深知自己的敏感。她所有的没安全感会变成一把利剑,砍断她们之间过往的种种美好。
她日后会因为张培的任何风吹草动而大张旗鼓的猜,哪怕不闹,她也会让自己的心闲不住的闹腾。
到最后就会变成一位怨妇,是自己讨厌的,自己看不起的那种人。
她既痛恨张培的背叛,又痛恨程燕的横插一脚。
继而又怀疑自己的不足。
总之,这是一种她跌落云端的溃败感。
程燕仅仅一个月就能撬动她所以为的坚固的爱情。
默默终于在有一天承认,她们的问题,不是程燕。
而是她俩棸少离多的距离感;是她俩在某些知识方面的不同步;是张培的微积分默默的利润比;她们之间的感情,迟早都是要出问题的。
刚到广州那会,她把要买房子的钱丢进股票,听天由命。
自己上瑜伽课,有时候窝房间一天什么都不吃。有时又在外面逛一天的街。
不认识新朋友,不跟邻居打招呼,独来独往的生活了近两年。
直到香姨在有次来收租金时看到她哭肿眼睛。
才算真正在定居下来的城市有个说话的人!
飞机穿过云层,往她生活过的地方前进。
默默坐在飞机上,小苏融已经睡着了。
她看着孩子的熟睡的脸,回想起两个月前,小苏融和她一起给香姨送饭。她拿着术后检查报告去找医生咨询,回来后在病房门口听见了小苏融跟香姨的聊天。
“姨姥姥,我上次跟妈妈来医院时遇到一个很像我的人,我让他给我喊一声爸爸,可是他不理我”苏默默缩回了脚继续听着。
孩子后面的语气明显带点委屈的味道。
“宝贝乖,姥姥好了后跟你一起去找一个爸爸来好不好”!香姨吃得有点吃力,可她还是用手摸着小苏融的头。
“我们班的瓜瓜说了,爸爸就是长得跟他像的人才叫爸爸,他说他们都有爸爸,就我没有。我问妈妈了,妈妈说有她爱我就够了。但是瓜瓜老说他骑在他爸爸肩上就可以飞了,我都没试过”,小苏融说着声音都哽咽了。
苏默默一直听着,她那时根本就无法理会小苏融碰到什么人像他了,她只是那会才知道孩子的心思原来那么细腻。细腻得让人心疼……
飞机降落在苏默默之前生活的城市宁州。
就这几年的时间,这里的地铁早已四通八达,新建的高档小区占据着城市的主要路段。
苏融拉着妈妈的手,欢快的走在默默以前经常和拉拉来逛的步行街。
记忆中熟悉的老步行街没变,还是那样的色彩斑斓。各色小店拼接,专卖店的凤凰传奇的音乐有节奏拍打着行人的耳朵,和广州的英文旋律相比,它更显烟火味。
记得那时街道两边的树都是小树苗,还得用两根小柱子立在旁边,用铁环来帮忙固安定。这会已长得枝繁叶茂,剪出了满地斑驳的日影,和着身后满地的蝉声,奏响着夏季最热情的午后。
路口修了地铁口,人流仿佛比以前多了不少。街道明显繁华了不少。
原来有个卖钵仔糕的阿婆,在转角的位置,天气好的时候就能看到她。
她做的钵仔糕晶莹剔透,而且口味多样,新鲜甜美。阿婆是广州人,跟着老公到此生活,钵仔糕一直是她放不下的乡音。
默默终于在一家卖奶茶的铺面的隔壁找到了这位阿婆。
一如以前的傲娇,阿婆就坐在那,不急不燥。默默心里泛起了小喜悦。
只是看见那摆在保鲜膜下面的钵仔糕时,默默的眼眼湿润了。
曾经有多少次,她也拉着张培的手赶来这街边,就为了吃这各种口味的钵仔糕。每次为了吃多两个口味,张培都是自动接过她咬了一半又忙去咬另一个味的钵仔糕。
她从没想过,他俩会那样分开。
她规划了所有和张培未来的蓝图,却在程燕那终止了绘图。
五年的感情,是否已平淡得需要一点刺激才能有感觉了。又或许,张培根本就没有那么爱自己,所以假使没有这个程燕,还会有更多个程燕。
当年,她昏迷时,在半醒半睡之间,能听到张培的哭泣声和忏悔声。又怎样。她放弃一切外在条件比他不知好多少倍的人,她拒绝了一切的狂蜂浪蝶,不是为了跟他谈恋爱而已,而是为了要过一辈子的。
醒来后,她只跟他说过一句话:“我这五年来从来都没想过,有一天你会爱上别人”。一句话说得张培哑口无言,他想说什么,但他又咽下去了。
“妈妈,那里有个奶奶摔在地上起不来了”小苏融的声音把苏默默从记忆的深处拉回来。她转过头确实看见了一个瘦弱的老人倒在人行街道的边上。小苏融已经小跑到那个试图站却站不起来的老人身边了。
“小心点”默默也赶紧跑了过去。
“奶奶,你疼不疼呀”小苏融不管不顾的拉着老人家的手。
默默脑里有过那么几秒的迟疑,看新闻报导,各地碰瓷的案例不下少数。她这一过去,说不定就能给她惹出麻烦事来。
不禁又扫了眼路人,发现多数还都是用眼角扫一眼老人就赶紧走过去的。仿佛他们避开的不是举手之劳的善意,而是避开被善良利用了的漏洞。
让人不得不心寒。
眼看着小苏融已经在那跟老人聊上了,苏默默还是先打开手机,发了个定位给弟弟,顺便语音说让他来接。就大步跨到儿子身边,跟着儿子一人一手的把老人扶起来。
哪知老人家看着瘦弱,实际全身重量挂在默默身上,她还是很吃力,怕往下坠的老人会再次跌倒,她赶紧的把老人的手放到肩膀上,双手扶着她的腰,让她坐到了街边店面摆在柱子旁的小矮櫈上。
小苏融一直在旁边说妈妈小心点,还把刚在机场买的小牛奶插上吸管递给了老人。老人家没出过声,用感激的眼神瞄了一眼孩子,就接过牛奶喝了起来。
直到警察来把老人接走,苏默默都没听老人开过一回口。
只是听来接的警察说这老人是迷路的,家人已经报警了,照片一对比就通知找到人了。
幸好,小苏融的天真,才让老人早一点见到家人。
默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服,弟弟的电话就响起来了。她又瞥了一眼那个卖钵仔糕的婆婆的店时,心跳突然就加速了。
张培就站在那,等着阿婆给他装钵仔糕。
他的背影看起来好像有点落漠,夏天的阳光总是褪得很慢,午后阳光还是那么刺眼,刺得默默的眼模糊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