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秦叶烜
※15岁的时候写的第一篇东西,写的烂,不要骂
楔子
Part 1 顾柃歌
我从不愿从梦中惊醒。
梦里就算尸体横生,丧尸末日,鲜血淋漓,我都不愿惊醒。你大概永远也无法体会,我多么希望梦中的这一切是真的。
这次不同,这次的梦不同,我不明白为什么。
假则沉迷,真则清醒吗?
我希望这平淡的梦境是假的。
梦里是从前的我,那是一颗参天的大树,绿色的光影让我很舒服。斑斑驳驳的影子和随风律动的树叶,沙拉沙拉——我是转动的,红色的裙子像伞一般撑开,褶皱顺着一个方向旋转。天空是转动的,哗啦哗啦——没有白云,因为树影的遮挡,我只能看见阳光透过树叶留下的痕迹。一切都是模糊的,是因为这是在梦中吗,我不清楚。什么让我感到恐惧呢?是接下来,我遇到一个男孩,那个男生,我认识他。梦里的非己者总是笨拙而难以掌控的,可他不同,就好像他是梦境的掌控者而我是闯入者一般。醒来后,我对他的脸却毫无印象,可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感却笼罩着我。他并没有对我说什么,只是坐在树上大笑,那笑容让我害怕极了,尖利但又婉转,像谁的哭泣,透着绝望的痛苦,直到我惊醒得前一刻,那声音都好像在我耳边,而我竟流着泪。
我希望这是假的。
这梦境平淡,我没有在梦中夺取任何人的生命,只是因一个男孩奇怪的笑声而恐惧。至于原因,正如这恐惧一般,我不知道。
至于梦境。
我经常在梦里看到自己在杀人,很多方法,分尸,活埋,石灰……那些被我杀死的人都是模糊的,我看不清他们的脸,记不起他们的样子,记忆中只有一团影子,不过我清楚的知道,他们都是男人。还好只是梦——不——应该说,怎么会只是梦呢?当我每天带着这些懊恼去学校的时候,我感觉真糟糕。
真糟糕,我怎么这么平庸呢?
哪怕让我被杀掉,也比这么活着好。
其他人或许不这么想,他们想活下来,不然我也不会是今天这种模样。这一切,请不要责怪我。
让我回忆回忆,从前的人生。
Part2 季翊
在我短暂登场的这段时间里,我不得不对您说,她叫醒我时已经晚了。
谁能料到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呢?
不管怎么说,先生,您不能把错归结到我身上,另外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好吗先生?
我希望您可以抽支烟冷静冷静。
嗷呜!先生!
我希望您可以明白,即便在这里也不要动手好吗?如果可以的话,请叫我的律师来跟您谈好吗?
什么?您居然说您认为我电视剧看多了?
我是个正直的男人,希望您明白,我不会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您能否收起自己犀利的目光呢?您犯规了哦。
别摇头啊,也请不要和那个鬼鬼祟祟的白大褂交头接耳好吗?请不要逼我用拍桌子这种不礼貌的方式来赢得您对我应有的尊重。
哦,您要听故事啊?
好的先生,不过在此之前,请容我退场休息一下。
请别这样看我,故事会有的。
正文
第一章 划痕
Part1 顾柃歌
我的记忆回旋流转,停在了那些时光里。
不必让上帝作证,我也是一个好姑娘。
我的母亲,是镇上有名的美人,通常美人只有一个结局,便是风光无限之后繁华落尽,只能嫁给一个自己并不满意的人。她也不例外。
可最重要的是,我的出生,确确实实应了“生不逢时”这四个字。
因为我妈根本就没有想过和那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所以我想,如果一定要找寻原因,便是从这时开始的,我想要变得不同,这种想法与日俱增。即便是给我以灾难,让我深陷痛苦,也请不要让我不停地怀疑,我经历的内心痛苦是不是假的,是虚幻的。其实我并没有那么难过,其实每个家庭都一样,他们没有表面上那么幸福快乐,他们其实都不快乐……可是我真的好难过,有时候,突然间,我的心脏像是被谁抓紧,海一样深的悲伤扑面而来。
这种难过让我交不到朋友,在他们看来,我是个怪人,性格孤僻,或者说好听一些是孤傲。感谢父母的基因让我能得两全,基因和容貌都不算太差。可惜也只有这一点能让我感谢。我依旧平庸平凡,依旧无法逃离,我的生活,沉重而压抑。
争吵,打架,我看腻了。
很多人都说我父亲精神不正常,可我明白,他太爱母亲了。
这天我从学校放学,可我并不想回家。
所以我在公园的长椅上完成了我的作业,然后开始了闲逛,不,你想错了,我没有任何秘密基地之类的地方可以去。我只是在闲逛,小县城确实太小,因为我遇到一个认识我的男生,他说他是我们班上的。可我现在一回想,我并不记得班上有这样一位同学,他的名字容貌连同音色,我一概记不起来。
“顾柃歌?”
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连忙把头从双臂间抬起,眯着微睁的双眼疑惑地望着他。
“我是……”记忆从这里开始出现问题,断了痕迹。
“你是个好女孩……”一个男人发出的声音。而那个男孩像挺尸一般站在男人旁边。
他微笑着。
从这里开始,我的故事结束了。
因为有一段模糊的空白,连同我的灵魂一起,似乎是随风飘散了。
我回了家,至于怎么回去的,我不知道。
我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为什么妈妈一直抱着我哭,我并没有发觉家里少了爸爸。
“妈,爸去哪了?”
我瞪着眼,却轻声伏在她耳边问道。她不说话,只是哭,只是抱着我的双臂更用力了。
这样啊。
从那一天起,我的平庸恐惧症消失了,我学会了笑。
很多年之后,我把那天开始的一切当作是记忆中的划痕,分明是有印象的,可是为什么像是沙子一般,根本握不住呢?当我不再去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然是春去秋来,多少年过去了。
Part2 季翊
先生,您看吧,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是不会告诉你任何有关那天发生的事的情况。
绝不。就算那个白大褂掏出口袋里的糖我也绝不。
……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可是先生,我现在不能说,我不能告诉你。
您根本不明白,您不能先听我说,那会非常混乱的,您听听白大褂怎么说的,便懂了。
懂了吧?懂了就好,接下来的回忆有些无趣呢,不过故事,会有的。请不要着急好吗?
好的?那行,过会见吧,先生。
第二章 疤
“林歌,你像星星一样闪耀。”
Part1 林歌
现在的我,和平庸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我就读的中学,是全市数一数二的名校,而在这所名校里,我能轻松坐上理科第一的位置。
奇怪的是,每一次考试,我总是有种灵魂游离体外的感觉。我总认为这来源于自己太过紧张,太过重视考试。尽管不解越发深重,可也只能就此作罢。
失去父亲之后,我改了名字,父亲姓顾,母亲姓林,本名顾柃歌。现在只取“林歌”二字。那件事之后,虽然我记不起是什么事了,可记忆就是这样,我拼命回忆,也觉得那只不过是生命中的几道划痕,连是否留疤也未可知。
划痕而已,我希望那只是划痕而已。
“林歌,你像星星一样闪耀。”
“谢谢,那你可以离我像离星星那么远吗?”
这个年龄的女孩子都有些自己的花季心事,某某班的某某,我却丧失了喜欢人的能力,没有人知道,我害怕男生。请不要询问原因,这设涉及回忆,而我没有回忆。
那个向我表白的男生从此见我便躲,可我并没有觉得自己说的话有过分到可以造成这种效果,我只是说了一句谢谢,他就跑了。看他躲我那个样子,就好像我是一个魔头一般。
“同学,你那个朋友为什么一见我就跑?”
“……你这人怎么这样,装什么呢?那天他跟你表白,你让人家离你远点,这还不够,你转过身就吐了一地,还骂他恶心,把他吓得跑回了寝室,你是真吐啊,太厉害了……”
后来他说的话我并没有听进去,怎么可能呢,和我记忆中的不一样,我明明没有做那样的事。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校园里郁郁青青的树,光影倥偬,空留我一人。一瞬间,我发现天开始转动了,树也是,然后是心脏被抓紧的窒息感,我头晕目眩,终于昏倒在地。
“季翊?”
part2 季翊
啊!
短暂的失神便是由我来出场吗?
先生,您逼我回答也没有用,我什么都不知道。再次申明,我是个正直的我男人,好吧男生,好好好,男孩。这不是重点,我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这事您问我也没用。
时间到了。
第三章 结痂
part1 林歌
新父亲是个商人,说俗气一点,有钱而已。
晕倒之后被路过的同学发现,通知了我的班主任,我被司机接回了家。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我做了那些事。房间应我的要求是全白的,白色多好,多纯洁。我微笑着,一转头,看见桌上的盒子,同样白色的,用天蓝色的丝带绑着。我下床打开了盒子。
红色!
礼盒里的裙子是红色的!
就在这时 我没了记忆。
等我回过神来时,居然在医院里。
“林歌醒了。”
母亲嘴唇微动,背过身子擦了擦眼泪,坐在我的病床前。
“妈,别哭了,不好看。”
她点点头,赶忙把眼泪擦掉。
“我是不是又发疯了。”
她摇摇头。
“那裙子是他给的?”
“他不知道你的病,别怪他好吗?妈妈替他给你道歉。”
“病?你在说什么?”我从病床上坐起,手握住母亲的肩膀。
“求你别问,好吗,我的女儿。”
我放开手,又迅速躺下,背过身去。我不吃红色蔬菜,不穿红色衣服,新父亲知道,他知道……她骗我。
“为什么……”
“你是个好孩子……”
“闭嘴,为什么偏说这句话,你闭嘴,别说了别说了……精神有问题的好姑娘吗,妈……”
我头痛欲裂。
她只是趴在我身上痛哭。
我的思绪又开始游离,“她是想让你死”“她是我妈,不允许你这么说她”“她才不在乎”……争吵,混乱,突然间,一种奇异的感受涌上心头,“杀了她,杀了……”一团压抑着的,隐藏在深处的黑暗,就差一点点。
“我要睡了,请您回去吧。”
part2 季翊
现在你懂白大褂为什么这么说了吗?说实在的,先生,即便没有那证明,您以为自己真有办法?
到现在您还以为我吊儿郎当,无所事事,十分幼稚?
我告诉您,不仅仅是秘密,她的一生,都由我来守护。你若敢动她,试试便知。
哦?摆出一副不相信的样子?直到现在你还认定,她是犯罪者吗?
我说过了,您大可用什么可怕的治疗手段威胁于我们,我会保护她的,或者,不只是她,我会保护……她的故事快要说完了,可您总不耐烦。她最近变得爱哭了,请别让她这样,先生,我们让她坚持下来,已经用尽全力了。
她的伤痕已经结了痂,可还没有被撕裂,产生裂缝,吞噬别人。
您不明白?
请继续听吧。
第四章 撕裂
part1 林歌
出院之后,我整日待在房间里,白墙,白桌,能给我短暂的安宁。
我尽力回忆过去,回忆却依旧如一盘沙子,越想抓紧,流逝地越快。我失去了回忆,可心里竟产生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庆幸,你看啊,没有回忆,多么好。可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害怕红色 害怕男生,我永远都不明白自己那些空白的时间都去了哪里。
这几日我整天画画,每每回过神来,画上的人全是一个男孩,可他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是笑着,咧嘴笑着。
“女儿,你想出去吗?”
“您别跟着。”
她何必伪装,若我早点出门,她也好早点得手不是吗?
妈那种人,是不可能和新父亲过日子的,她在当落难之时,也就是我失去父亲那时,整日只得去外面陪酒做工才能勉强赚够生活费,而那个当年送过她一只玫瑰的男人飞黄腾达之后要娶她,她同意了。
他们之间有没有爱呢?
我不知道。爱这个字眼,离我太过遥远。
新父亲非常好,至少对我,视如己出,虽然我很少见到他,因为我的恐惧心理,一般吃饭也只在自己房里。
她早有预谋,想要绑架我,当然是假绑架,从新父亲手里骗钱,新父亲虽待她很好,但我看不出是否真心实意,她手里只有每月定量的生活费,从来不多给,她已经是个残花败柳,不可能摆出什么妻子的姿态了。我早有直觉,她一定会这么做,而那条裙子……
我只穿了一条白裙子和一双帆布鞋就出门了。
当然没有人知道,我拿了一把小刀。
这把小刀是父亲的遗物,小巧精致,他一直锁在抽屉里。刀柄由黑白灰三色的材料装饰着,虽然小,却很锋利,刀长共22.5厘米。
从我真正苏醒恢复开始,我就发现了抽屉钥匙和这把小刀。
重要的是,这把刀有血槽。
所以,可以杀人。
我当然没打算去杀人。
“妈,我走了。”我盯着她的眼睛,想看出哪怕一丝丝的哀伤——什么都没有。“别送了,我很快回来。”
“别怪我。”内心深处什么在说着。
我一直在给身后跟踪的两人机会,所以一直闲逛着。终于,下午6时43分,他们动手了,我很配合,任他们蒙眼塞布。
“林说得果真没错,这丫头没带手机,钱都没带。”
“打电话了?”
“打了,那男的吓坏了,接下来可就看林的了。”
“这女孩,林带走吗?”
“她带这货干什么,累赘。”
“那……咱哥俩……”
“嘿嘿,有想法,你看着,哥撒泡尿去。”
男人,两个男人,置我于死地的谈话内容,我好恶心,好头晕。
等我回过神,面前只剩两具尸体了。
血,红色的,从一个鲜活的生命里汩汩流出,美丽,真是太美丽了,白裙子染成了红色,也非常好看呢。
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恐惧,不再恐惧。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勾当,还绑架,你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一手策划,若不是我爱你 我怎会容忍……”
新父亲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是照片,母亲和那两个杂种的照片,我站在门口,看着他们,两个疯子。
“你监视我,啊,你敢监视我……”
“不然怎么,那是你女儿,可不是我的,死了也和我没相干,听见了吗……”
……
“别怪我。”
“呼……呼……”我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同样的,该死的人,他们的尸体是世上最美的艺术品。
鲜血是开在白骨上的花,那么内脏便是蚕食花的蜂吧。
这样的话,让我吃掉花蜜好了。
我的脑海中这句话不断回荡着,记忆又断了线。
part 2 季翊
先生,先生,您还好吧?
“花蜜”的意思?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人不是我杀的。
不过您是否相信了,她不是凶手呢?
别发呆啊,先生,如果您现在还不信的话,那可就没什么办法了呢。
我的诞生?这种问题,又涉及到回忆了呢,可我不能回忆,因为我没有过去。她也没有,您别白费力气了。我要守护她的,您可别对她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虽说她不恐男了,可您若碰她,她依然会害怕的。
真正的犯人?
别,求您别问我,她会把我……求您了,求您了,先生。
她的故事?当然讲完了,空白的地方?我还要说几遍呢,我也不知道呀。
唉……您居然不为她伤心吗,杀人的不是她,犯罪的也不是她。虽说您一直顺着我们的话说,但我知道您不相信我们。
我知道这样的罪,要以生命为代价偿还。
但直到最后一刻,我都会挡在她的面前,保护着她。
不论如何,请您一定为她找回季翊,如果真的,一起都回来了,您将知道,源头与真相。
您点头了?谢谢,谢谢……
part 3 林歌
“人是我杀的,他们都死在我的手上,既然我拿着凶器,出现在现场,凶器上只有我的指纹,现场除受害者之外只我一人。还会有其他答案吗?”我的语气中竟然有种我自己也想象不到的淡然。
“这么一想,我一共也没有活多少年,就要离开了。”
“离开之前,我只想知道,那个男人,那个男孩,究竟是谁,我的病,一定和他们有关系。”眼前的那个男人,对我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如果你,还有很严重的精神问题呢?”
“有也不奇怪,只是求你,别为我寻找回忆。”
他拉开椅子,没有应答,没有回头。
走之前他只轻声说,“你不必死。”
第五章 裂缝
part 1 林歌
我确实不会死,十五岁,精神病,自卫杀人。
公共辩护律师告诉我,好运地话……好运的话……
我死不了,我曾尝试了无数次,每次都会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因为他们都想活下来。
但那个内心深处的魔鬼,那个真正的……
从法庭上被押下来时,闪光灯冲着我咔嚓咔嚓地,我微笑着,只是微笑着。
part 2 叶罅
“您提到了红裙子,是的,您要知道真相……季翊的主意?这臭小子。”
“听了也没有任何好处的,好,我告诉你。”
“您不在乎吗?”
我们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很长时间。
第六章 回忆
我叫黎海平,是一名普通的刑警,在市刑侦大队工作。
接到群众报案之后,队长和我火速赶往了现场,虽才入刑侦两年,我自诩也是见过几句几具可怕的尸体的,可看到眼前的景象,还是不由得捂住了嘴。
小小的废弃仓库,苍蝇已经把这里当成了产卵基地,大概蛆也是这样想的 。由于是夏天,尸体腐败的程度已经令人难以直视,狭小空间内恶臭冲天。尸体并不完整,肠子,内脏都在肚皮外部。队里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吐了起来,这真和经验没多大关系,毕竟都是人类,心疼痕检的兄弟们。
我面色铁青,看队长没有动作,便生生憋了回去。
“死者有两人,男,目测身高在167cm至173cm之间,体型偏瘦,面部被强腐蚀性溶液腐蚀,我们还发现……生殖器消失了。”
“死者几乎被开膛破肚了……你看,死者的心脏似乎……”
“不见了……”我喃喃说道。
“队长,这现场恶心就不说了,简直是起无头案啊。”
“现在确认死者身份是第一位的,初步侦查没发现有证明死者身份的证件,这凶手不仅残忍还挺……”
队长的手机响了起来。
“什么——我们马上到。”
“怎么了?”
“同类案件,而且现场,有一位昏迷不醒的15岁女孩,我们快走。”
不,我绝对不相信眼前看到了,尸体倒是没有那么令我吃惊,那个女孩,她的裙子已经被血染得红透了,长发也浸在血里,她的手里,拿着一刻心脏。就在我们站在尸体旁集体放空三秒钟时,她突然睁开了眼睛,咬了那颗心脏一口,然后冲我们微笑。
“你们好,什么时候抓我,现在吗?”
“啊——”一位叫张音的女警已经无法忍受了。
是的,我承认,我不想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多待哪怕一秒。
“我会跟你们走的。”女孩把手里的心脏扔掉,就像在扔一件垃圾一样。她熟练地捡起地上的一副手铐,给自己戴上,那手铐不是我们带来的。
“走吧。”
精神上的冲击已经让我们无法做出快速反应了,侦查人员留在现场,我们和女孩一起回了警局。
“首先干什么?询问吗,我需要换身衣服,洗个澡。”
我和队长面面相觑。
“张音——”
最后还是说服张音带女孩去局里招待所洗澡换衣服,这让张音非常不快。
“我们会让两个人守在门外的,有特殊情况就联系。”
女孩,哦不,嫌疑人和张音离开之后,队里炸开了锅一样,这起案子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嫌疑人同张音回来之后,表情却与先前完全不同,是呆滞的状态。
“你……打她了?”
“队长你胡说什么呢,怕她还来不及,洗完澡就这样了,我哪知道啊。”
“……梦……”
“什么?”我和队长同时发问。
“我要开始讲故事了……”
“小黎,快,带她到审讯室。”
“队长,可是未成年人审讯……“
“这案子还顾得上这个,刚刚小王告诉我了,那栋别墅里的死者就是她继父和母亲。”
听完了嫌疑人的首次叙述,我们可以说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可是突然间 嫌疑人变得很奇怪,她的身体轻微抖动,眼睛里射出不同于刚才木讷的狡黠,声线也变得轻佻。
“你刚刚说的梦是什么意思?”
嫌疑人连忙自我介绍 他说自己叫季翊,“季节的季,立羽——翊。”
“她不是叫林歌吗,曾用名也是——顾柃歌啊,季翊?”
队长没有出声。
叫季翊 的嫌疑人不停地用一些“先生”“您”来搪塞我们的问题,不知怎么的,我总觉得她和之前的样子完全不同,像两个人一般。队长也忍无可忍,敲了她的脑袋一下,她居然搬出了“律师”什么的,真是好玩,就像是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在模仿电视剧台词一般。
谈话很快结束,由于案件的重要性,通报上面之后,上面安排了一位心理医生旁听审讯。这起案件保密是首要的,审讯只是走流程,重点在于判决。队长和医生很快交流了情况,“果然,这症状已经非常明显了,审讯不重要,判决应该非常复杂。”这位叫齐言的医生坐在嫌疑人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
“你的眼睛里藏着一个孩子。”
嫌疑人的目光只动了一下,没有说话,陷入了沉默。
“您不觉得她在装疯卖傻吗?”
“我的资质还不能确定,她这种病非常复杂,目前国内还没有完整的理论。仅凭直觉来讲,基本可以肯定。”
“队长你看,她好像……回来了。”我实在找不准词汇,便用“回来了”代替。
嫌疑人根本不理会我们,就像是一台复读机一般的复述她的故事,一开始,她从出生讲起,我们以为她的故事会很长,但并非如此。
我反复看了看那几个关键词:平庸恐惧症,父亲,男人,男孩。第一个倒好理解,嫌疑人童年家庭不睦,导致嫌疑人性格内向又爱思虑,可后面的信息,有些奇怪。她的亲生父亲经我们调查,早在她九岁时就自杀了,与她故事中所说“爸爸不见了”是同一时期,但时间不合理,没法对应。嫌疑人多次提到“记忆断了线”,记忆,季翊?那真的不是嫌疑人在伪装吗?如果真的是,为何那么……混乱极了。再说后来提到的男人与男孩,我简直怀疑都是她的幻觉了。
突然间,嫌疑人又“转换”了身份 季翊又出现了。
“看什么看,我看你是在装疯卖傻。”队长依然不相信。
季翊真的像一个小孩子,你看,我都不用嫌疑人称呼他了,我真觉得自己要被她成功迷惑了。
“我知道,你和林歌不是一个人。”齐言开了口。
季翊让我们问齐医生,虽然我们知道他所说的病症,但我们都不愿相信。
“一个躯壳里可以有不同的灵魂。”
季翊很快就离开了。
嫌疑人的故事跨度很大,直接到了她上初中的时候,不过她用了“苏醒”这个词,让我有些不解。
还没来得及整理思绪,嫌疑人已经没了神似的。然后,季翊又出来担任调节气氛的角色了。
齐医生用自己睥睨的目光盯了他一会,他便悻悻“离开”了。
嫌疑人说自己有“游离于体外”的感觉,的确如齐医生所说,还有她对那个给她表白的男生的态度和她记忆中的不符也是印证。他们会如何审判这个不是杀人犯的杀人犯……我不敢去想。
她回神似的又开始讲故事了,我们只能静听,但有些莫名地窒息感。
我们已经习惯了每讲一段季翊便出现一下,就好像暖场小丑,但必不可少,因为这次他说到了一个关键。
守护。
这说明他是守护人格。
但人却不是他杀的。
嫌疑人的故事中提到“红裙子”,说不定是一个突破口,而且“好女孩”在前面的叙述中也已经提到过,这句话,也许是那个“男人”提到过的,对她影响也很大。
季翊说得没错,即使有精神证明,她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同时我们疑惑的是,记忆的空白中理应有她人格形成的原因才对,可是我们找不到突破口。
季翊说得没错,她的伤痕快要在我们面前撕裂了,因为接下来,她的故事急转直下,我们都久久无法平静。
凶器确实和她描述的一样,但她的描述给我一种刻意为之的感觉,现在是死无对证了,跟事件有关的人只有她一个……不,或着说……还有……
虽说通过调查可以确认仓库死者的身份,但是无法证明她杀人时神智是否清醒。
疑惑,不解,恶心,害怕,这些感觉通通涌上我的大脑。
花蜜,没错,难道花蜜指的是心脏?被害人的心脏,都被她吃掉了?我捂住嘴,抑制自己想呕吐的欲望。这时季翊开口了,我问他花蜜的意思,他没有告诉我。
几番询问,什么都没得到。
“真正的犯人是谁?”
听了齐医生的话,他立刻表现出恐惧的样子,求我们不要问。
他求我们为她找回记忆,或许是在暗示让我引出另一个人格吧,我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我点了点头。
当林歌,也就是嫌疑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她不是讲故事时那样的木讷了,而是有些平静,有些冷淡,她说的话不多,可每一句都让我有些直冒冷汗,按理来说一个15岁的女孩不应该有此威压才对。
从她的眼神中我读到了不愿意和渴求这两种复杂的情绪,我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我一定要找到根源。她才15岁,况且人不是“她”杀的,她怎么会死。
说实在的,这次的案子,不费警察什么事,结案很快,麻烦的在审判上。
一切事情在一年之后尘埃落定,这一年中,我却没有一天安然度过。
凶手是否真的是凶手,受害者又是否真的是受害者?
我终于下定决心,去精神病院看她。
第七章 裂缝
和我想的一样,她现在像是一枚被遗忘的炸弹。国内从事人格分裂研究的专家本就不多,况且她还在观察期,上面不敢让人近距离和她接触。这所精神病院实际上是关押许多犯人的地方,其实很多犯人,都是正常人——这不是我这个小警察该关心的。
我通过队长,向上级汇报了要求,他们同意我来找犯人。
我们约见在病院的花园里,周围布置了我的同事,以防病人突然失控。但是我要求他们距离谈话地点远一些,退到听不清我们的谈话内容,尽管我知道,这里早已被他们布置了监听设备。
我决定试一试。
“你穿红裙子真好看,叔叔知道你听话……““你是个好女孩……”我低声对她说,观察着她的反应。
她的身体战栗了几下,像一只受惊的松鼠,眼神从淡然变成了惊悸,但又迅速回到一双黯淡无光又充满杀气的眼眸。
她,或者说已经不是她了,一直盯着我。良久,她缓缓开口。
“首先说明,我叫叶罅。”
以下的叙述用第一人称来记录。
我本不属于人间,绝对不属于。
我喜欢妈妈,也喜欢爸爸,妈妈好看又温柔,爸爸有才而帅气。
才怪。
他们天天吵架,人前模范夫妻,人后又是那样一副嘴脸。大人们真的太恶心了。
没错,这些都是林歌的真实想法,我早就存在在她的心中了,不过我藏得很深,偶尔出来附和她几句,她并不会起疑心。
一直一直,我都在她心中的小小地方,安睡和谐。
她九岁时,父母已经是分居状态了,而她父亲不肯放手,她们一直没能离开那个家。那天她没有一放学就回家,而是在公园长椅上写作业,那是夏天,她穿了一条她最喜欢的裙子——红色的。
一不小心,她在树荫下睡着了,但她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抬头的时候,那个男人是背着光站的,她的眼睛里看到的是光影间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拉沙拉地响。
我知道你听出来了,男人,而不是她记忆中的男孩吧?
因为,那是她的父亲。
别惊讶,正因为这样,她的记忆被季翊“干扰了”,他虽然吊儿郎当,也算是个好的守护者。
她父亲没有带她回家,而是带她去了一个仓库,你猜对了,正是那起案件的现场。
她父亲欠下高利贷,借他钱的是当时本地一个帮会,知道他为什么去借钱吗?他想留住林歌的母亲,他是为她的母亲借的钱,可最后呢?
到了仓库之后,林歌父亲坦言自己没有钱可以偿还,他把林歌推了出去,说拿这孩子抵债。
抵债。
头目面无表情,他们不掺合人口贩卖,更何况九岁的孩子,已经记事了。
他忽然笑了笑,把林歌父亲赶了出去,自己则拉着林歌的手走进了那件小仓库。
林歌很害怕,她哭得嗓子都哑了,她说,叔叔,求求你放过我吧,爸爸救我……但没有一个人来救她,她哭得那么可怜,那么令人心碎,可是得不到回应。
那男人走了过来,对我说,是的,这时候我已经出现了,她的人格濒临崩溃,已经无法承受,所以我出现了。我是为她承担痛苦的。
“你穿红裙子很好看……”
“你是个好女孩……”
接下来的事,你还想听吗?
不听也好,那是我们所有人都不愿再回忆的。
她父亲回家之后就开始神智不清,疯癫了一般,半年之后,在郊区上吊自杀。而林歌因此在医院躺了半年,无法再进行性行为。一直,我和季翊都没有让她出现,她的状态极其不稳定,一旦出现,就会寻死。
我是为了承担痛苦而生,所以在这里也一样,治疗太痛苦时,我就出现。当我承担的绝望够多,我就不再害怕绝望了。
她母亲用帮会那笔钱付了林歌的医药费,是的,那笔钱她没有花,她只是在骗她的父亲。
绑架发生的时候,林歌带刀只是想割断绳子,但她没有想到,绑匪用的竟然是手铐,她被反手拷在了椅子上,她的恐惧太大,我出现了。我骗一位绑匪给我打开了手铐,然后一口咬断了他的生殖器,用刀划开了他的肚子。第二个绑匪回来时想要杀我,却一时没有找到武器,我用同样的方式杀了他。
在林歌短暂出现之后 ,我用他们带来的硫酸给他们洗了洗脸。
林歌的继父和母亲……也是我杀的。
那个向林歌表白的男生同样是我拒绝的。
做完这一切,我就睡了。心脏吗?大概是季翊吃的,他骗了你,他才不是小屁孩呢。他非常高智商,很爱恶作剧。
我说完了。
我听罢,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终于确认了让我整整一年不得安宁的来源。
我人生中的一条裂缝。
“平子——”
“愣着干啥,上啊——”
“你们都别动,我自己跳——”
帮会,帮会……
原来我那么早就认识这个犯人……我以为我再也不用回忆起那一段日子……
我神思恍惚,没有出声。
犯人开了口,“你想知道叶罅两个字怎么写吗?”我恍惚地点头。
“给我一支笔。”
我把手中的钢笔递给她。
她从我的本子上撕下一张,写写画画,递给了我。我接过来,上面写着的是“平子”。
她冲我笑,低下头笑,嘴巴向上咧,眼白向上翻着,那是我见过,最可怕的笑容。
我一身冷汗,久久没有动作。
她站起身,拿起我那只笔,我闭上眼睛。
没有声音。
我睁开眼,看见那只钢笔被她扎进了手腕,狠狠扎进的,墨水和血在我眼中模糊了。
“别出声”,她把手放下去。
“我叫付嘉,杀人的是我。”
后记
所有的一切都慢放了,我的回头,我的离开,同事们冲向付嘉。
我们走得是两条路。
我径直回了家,关机,反锁,把自己关进屋子。
整整三天,我的世界杯黑暗包围。
“我是承担痛苦的。”
“我会守护她。”
是啊,林歌叙述中的“内心深处”根本没有出现过,杀手人格并不是叶罅……付嘉是杀手人格……她认识自己……
黑白……
世界开始旋转,开始模糊,随着我的记忆飞快的离开我的身体,我看到了自己的一生,一个巨大裂缝割裂开的人生。
迷蒙中我听到有人在敲门,很快变成了砸门。
“黎海平!”
他撕心裂肺地吼,我却看不清他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