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在南郊机场,不远的地方就是我的母校实验高中,烦闷的高三坐在窗户旁边看飞机起降是我的一大乐趣,十几岁的年纪,每天被淹没在书山题海里,如果没有对未来的期待和外面世界的向往,很难撑下去。
离得这么近却是第一次来南郊,公交站台的人不多,我把行李放在座位旁开始活动筋骨,不好好深吸几口霾简直对不起故乡的父老乡亲。
飞哥哥和鹏哥哥已经在家等我了,好久不见,一晃大家都是奔四的年纪,我们从小玩耍打闹在一起,三兄妹各有着四岁的年龄差,虽然上学时没能同步,但也算是见证了彼此的成长,参与对方人生中的重大事件。大侄女已经九岁,小胖妞已经胖得我认不出来了,鹏哥哥却依旧保持着童颜,看起来像20出头,飞哥哥的肚子越来越大,我都怀疑他要来第三胎,相互调侃寒暄,岁月的流逝让我们少了锋芒多了珍惜,惟愿在各自不同人生道路上奔跑的我们,都平安幸福,健康顺遂。
跟爸爸还是亲密不起来,他好像还是没存我的号,落地之后打给他还是解释了半天才知道这是他女儿的电话,也不知道我今年几岁了,具体在哪个城市奋斗,我所有的信息在他那里如同被屏蔽一般,好在我已经习惯了这样没有存在感的生活,自由也落寞。心酸失望怨恨难过的时候都已经捱过去了,他是我父亲,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我跟他较劲的每一天其实都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当然那段挣扎又黑暗的路是必须要一个人走完的,不可否认我性格中最大的优缺点都受了他很大的影响。美好的回忆不多,但也是有的,现如今在亲密关系处理上出现的种种障碍与这不无关系,每一次炼心的过程都成了洗礼,在不断的否定与自我否定中蹒跚向前。我总不能放弃自己,我想要幸福的人生,第一件事就是跟自己和解,跟爸爸和解。他的眼里没有我,这一辈子就是这样了,我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不再埋怨和自我攻击,毕竟他给了我生命,这已经是值得感恩的事。
和解,从认清事实和接纳不完美的自己开始。
幸运的是奶奶气色依然很好,小时候总是喜欢她背我抱我,现在却觉得她好小好小,像是人老了就会缩小一样,快九十的脸上几乎没有老年斑,白里透红,人生都已经活得通透。午饭过后大家各自散去,我才可以充分享受二人世界,哪怕她很烦我,我还是想要亲亲抱抱,可以这样依偎在她怀里发呆一整天,当一只听话又乖巧的小猫,嘴里全是心里涌上来的甜甜的味道。她嘴上说着烦,手却抚在我的背上,一下一下的轻拍,幸福得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外面下雨了,滴答雨声和奶奶的鼾声组成了我完整的全世界。
老房子真老啊,一不小心我竟然在这里住了三十年了,墙上的白粉掉落,斑驳出原本绿色的墙体,旧的电路也全盘换新,电视柜,穿衣镜,百宝箱,床,每一件都穿越了时光,是历史的浓缩。它为我挡风遮雨三十年,如同今夜,如同此刻,任外面风雨飘摇,地震洪流,我只需要躲进这个小角落,就是安全的。它从不曾吝惜对我的宠爱,开心了在穿衣镜前唱歌跳舞,给奶奶耍宝表演节目;难过了它会为我保密让我可以躲进厕所不发出一点声音地哭;一身湿透了干毛巾就挂在门后;做功课疲倦了倒沙发上眯上十分钟。
谢谢你,老房子,对我的爱和看顾。
这一刻我的存在和拥有,即是家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