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娴，跟你打听个事儿，你年前那房子卖了多少钱。”刘中禹给甄晓娴打电话，问她二手房行情。

“一百多万。”甄晓娴说完，又顺口问：“哎，姐夫，你问这个干啥？”

“你给咱估算一下，像桃园小区那个位置，能买多少钱。”刘中禹并没有回答甄晓娴，而是沉吟着继续问道：“奥，对了，就像我那套一百多平米大的，能买多少钱。”

“你那套房子在二环边上，比我那套位置好，面积也大。但是，姐夫，现在的行情可不好，二手房降价厉害，房地产行业有个现象，越降价越卖不上价。”甄晓娴又问：“哎，姐夫，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问问。”刘中禹说。

“我记得你那套房子有一百六十平米吧。”甄晓娴掂算着说：“以年前的行情看，能卖二百五六十万；以现在的行情看，一百八十万一大关，一百六十万比较好出手，再多就得看运气。”

“啊，”刘中禹吃惊道：“我记得你那个婚房也就一百平吧，就那还卖了一百多万。我这个怎么跟你的价钱差不多呀！”

“是呀，姐夫，要是再早几年，比如我哥买房子那会儿，你那套房子随便就能卖到三百万。”甄晓娴说：“这不是行情变了吗？”

“差了这么多！”刘中禹瞪着眼珠子不知说什么。

“哎哎，姐夫，你问这干啥。”晓娴再三追问的同时，多少猜到刘中禹的意图。

“不干啥，随便问问。”刘中禹说着：“挂了啊。”就放下电话。只剩电话那头的甄晓娴独自狐疑。

甄晓娴猜的没错，刘中禹确实有心卖房，原因是他家贝贝。贝贝是刘中禹和甄晓雅的掌上明珠，和安麟同岁都上高中，按正常顺序，那年六七月份高二升高三。贝贝有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小闺蜜，五年级时移民澳大利亚，贝贝和这个小闺蜜打小玩得好，即使分开二人间联系也很频繁。贝贝上初中时一度说要去找小闺蜜，要考悉尼大学，那是霍格沃茨魔法学校拍摄地，还是全澳洲最好的大学。后来不知为什么就不听她说考悉尼大学的事了，刘中禹和甄晓雅以为小孩子的话，也当不得真。

有一天甄晓雅突然想起这件事，就开玩笑问贝贝：“还去魔法学校吗，哈里波特可在悉尼大学等着你呢。”贝贝却很认真说：“妈妈，我打听了，那边的大学比较水。”甄晓雅笑：嗯，有水硕有水博，你这又出来个水灵叮咚的大学生。”

“真的，妈。”贝贝一脸严肃：“我上网查了很多资料，最牛的大学主要在美国和英国。”最后来一句：“我才不去澳洲，我要去美国。”

甄晓雅听了一愣，心想：屁大点儿还挺有想法。说完也就忘过一边去了。谁知贝贝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从此后心心念念要出国，要么去美国读大学，要么去英国读大学。

刘中禹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依他的意思，一个女孩子家，在国内上上大学读读研究生，该工作工作该结婚结婚算啦。

但看女儿意志坚决，刘中禹心里也暗自琢磨这件事。刘中禹嘴上不说心里却发愁，出过留学哪有那么简单，他大学同学中就有子女在国外上学的，同学聚会时不时聊起学啥啦学费呀住宿费呀，他知道这都不是小数目，所以平时少不了给贝贝做思想工作。结果，贝贝总不乐意。

刘中禹看游说效果不佳，又不愿委屈女儿，就四处打听想找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多方打听最后决定让贝贝上国际合作二加二。所谓二加二，顾名思义，两年在国内两年在国外，这样的话从经济角度考虑，家庭负担会小些，或者根本谈不上家庭负担。贝贝对此倒无异议。

正在刘中禹自诩万无一失之时，突然有一天，刘贝贝在饭桌上跟刘中禹两口子说：“爸妈，我想跟你们说件事儿。”

“啥事，说吧。”刘中禹挺纳闷心想，这小孩，咋看上去一本正经的。

“爸爸，你记得我跟你说过，我想去美国读书的事儿吗。”

“知道，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你好好学习，高考咱们争取考那个美国方向的二加二，国内两年，国外两年。国外上完大学，再接着上两年研究生，到那时候你就有奖学金什么的，基本不需要家里的钱。再以后，你最好接着读博，那也是现成事儿。”刘中禹按着既定思路一厢情愿重复着思谋已久的打算。

贝贝听刘中禹这么说面露喜色：“爸爸，不用二加二啦，也不用那么麻烦了。我今年就能去美国上学。”

“什么。”旁边的甄晓雅听了迷惑不解。

“妈妈，我已经拿到纽约大学offer ，面试也已经通过，虽然通知书还没到手，但是基本上可以说没问题了，我现在正准备资料。”贝贝开心道：“我只是想试试，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你，你怎么不早说，不早跟我们商量。”刘中禹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好弱弱问道。

“我，我只是想试试看！”贝贝调皮地笑：“我也没想到嘛。爸爸妈妈，你们高兴坏了吧。”

刘中禹和甄晓雅二人对视一眼，又去看满面春风的贝贝。

“咳咳，高兴。”刘中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爸爸，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申请这么顺利吗。我一早就在中介和网站上搜集美国大学的申请技巧。大家一致认为，第一要早申，第二要目标明确。国外大学只需要成绩单，并不看你是上了三年高中还是两年高中，只要能够提交合格的成绩，哪怕是虚拟成绩也行。去年过年时，我一想，我已经有了二科A星实际成绩，再有两科预估成绩，完全符合提交申请的条件。为什么不试试呢，我就按着网上总结的申请技巧，第一时间并且目标坚定只申请了纽约大学一所学校。

我当时想的是试试看，申上了好，申不上那我就正常参加明年的申请，结果还真让我蒙上了。”贝贝像个得胜归来的英雄，看不出父母的神色，更读不懂父母的心情，如数家珍说着她的申请秘笈。

纽约大学，刘中禹两口子并不陌生，最近似乎也听贝贝说起过。果然，贝贝又开始了：“纽约大学听上去没哈佛耶鲁有名气，看着也不像什么普林斯顿哥伦比亚大学排名靠前。但是，这个大学一点儿也不逊色于世界排名前十的大学。哈哈，没想到我这么幸运，一申一个准儿。”

作为知识分子，尤其是从事教育工作的甄晓雅，太理解贝贝的心情了。甚至，其实贝贝帮助他们实现了某种梦寐以求的心愿。两口子倒像是被突如其来的梦想击中一样，由衷地长舒了口气。然后就陷入另一种纠结：贝贝的学费。

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卖房一条道。刘中禹和甄晓雅算了算，多年的积蓄也就几十万块钱，顶多够贝贝两年学费。至于生活费，只能从他俩平时的工资里一月月扣除，那剩余几年呢，学费怎么办，贝贝倒是信誓旦旦一定要拿到奖学金，拿到了好拿不到呢，又怎么办，刘中禹是一个未雨绸缪的人，他绝不会允许事情发展到那一步，一定要做周全的计划，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桃园小区那套房子。刘中禹朋友中卖房供孩子上学的不在少数，他没想到自己也走上了这条道。

几家欢乐几家愁，正在甄晓雅家因为贝贝在这里亦惊亦喜之时，甄晓静家却因为安麟陷入困境。那天，甄晓雅正忙着备课整理课件，突然接到甄晓静电话。

甄晓静哭诉：“姐，你说安洪波这个狠心的，把安麟打的鼻青脸肿。他那么大块头，能抵得上三个安麟，一巴掌打过去安麟马上晕头转向，孩子当时都懵了。他就那样不问青红皂白不分轻重，唉，安麟鼻子当时就流血了，这不是，到现在鬓角还有块儿青紫，肿着半边儿脸。你说安洪波这个狠心的，不是说不可以打，你打他屁股呀，怎么就劈头盖脸上去了……”

“啊。”甄晓雅吃惊道：“洪波好脾气，从来话不多但总是笑眯眯的，他怎么下这样狠手。安麟做错什么了？他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哎，最近事事不顺。安麟刚上高中那会儿学习还算不错，后来应该是找对象吧，成绩就下来了，这不马上高三吗，别人建议说，文化课不好，不如学个特长。你说让他上高中为啥，还不是为了能上个大学。可看看他那点儿文化课成绩，简直是做梦。我们就听了朋友建议说去学个表演吧，问他，他也喜欢。结果一打听，那些表演辅导班学费贵的吓人，最便宜的也要五六万，稍微好点的就要十来万甚至更多，这可只是半年学费。我们又打听到，半年后上文化补习班还得四五万，这说的都是学费，再加上吃饭住宿，我们算了算，保守也得准备二十来万。”

“是，我知道，上特长班就得砸钱。”甄晓雅说：“这一阵我只顾忙贝贝的事儿了，忘了问你安麟的事儿。可是，洪波为啥打安麟呀，就因为这个。”

“唉，你听我说。”甄晓静叹口气道：“不单纯因为这个，洪波的工地出了点事儿。”

“啊，怎么啦，伤着人了？”甄晓雅听了心里“咯噔”一下问道。

“那倒没有。姐，这不是疫情吗。自从市里封城以后，他市里的工地就停工了。这已经三个月了，还不知道啥时候让正式开工，还有，本来下半年安排好好的工程也黄了。安洪波这一阵儿天天在家闲着，看我们娘几个总不顺眼，他倒不说什么，可嘟噜个脸儿给谁看呢。

唉，我们的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挣一个花俩，这安洪波工程一停下来，别说他，我心里也慌的难受。又赶上安麟上艺术特长花大钱，这一阵儿我俩天天掂算，给安麟报个什么档次的特长班儿好。姐，”甄晓静痛哭道：“我俩嘴上说随便报一个算啦，可这心里不甘呀，我就怕到时候，因为咱给人家报的班儿不好没考上好大学，到那会儿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可是，报那些收费高的压力实在是太大。”

“那你们到底打算报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