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父亲的脸很严肃，特别是对我，很少笑过。我一直以为这和他的性格有关，其实不是。父亲是一个懂幽默，大方，擅长交际的人。但是他对我永远都是一张板起的面孔。

他对我要求严格。不允许我有半点错误。一个孩子怎么可能不犯错。我一旦犯了错，父亲的脸就更加严肃了，厉声训斥我，我心里很不服气，由于不懂于是对父亲产生了许多怨恨。

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我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我们家离学校有几公里的路。放学回家的路上，路边上积雪被碾压成黑色的冰，我一不小心滑倒了，当时又羞愧，又疼痛。回到家，爸妈因为忙碌没有给我做午饭，我借着引子就生气起来，开始耍小性子。父亲二话没说就给了我一巴掌。压在我内心所有的委屈全都爆发出来，我和父亲大大的吵了一架，我说:“从小到大都看着你那张脸，没有好时候。”我边说边哭，父亲越发的来气，用手扇完我，又用脚踹我，我气的摔门而出。那一天我没有吃午饭，来到学校和同学哭诉，同学安慰我，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没有家的孩子，孤独，悲伤，可怜。那一年我高二。

02中考放榜那天，正好是亲戚老人的生日。一大家人都聚在一起，亲戚家的孩子考了很高的分数，而我才将将上了重点中学的线。亲戚们都问父亲我考了多少分，父亲觉得我很丢人，就说我还没查。父亲一天都心不在焉，用他自己的话说:和他们打麻将的时候，看见的都不是牌，听见的都是夸人家孩子的话，他内心的火从中而来。”

回到家，已经半夜。

即便如此，父亲仍是把我从被窝里拉出来。那一晚上，雷声，雨声，父亲的责骂声和我的哭喊声，交织在一起。母亲在里屋炕上坐着不出声。因为一次考试，我让父亲没了颜面，父亲让我一生都无法忘掉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上了高中的第一学期，我从300名的入学成绩直接跳到了60名。亲戚家的孩子已经被我远远的落在了后面。可我依旧是没有见到父亲的笑脸。

03小时候，家里穷。我和邻居的孩子不比吃，不比穿，唯一能比的就只有学习了。所以父亲对我要求很严格，我想这是有道理的。

父亲的脸虽然严肃，但是有时候绷不住了也会笑一笑，那几乎是凤毛麟角，在我记忆中多么珍贵的一面。

有一个周末我去奶奶家。因为父亲下班晚，顾不上去接我回家。姑姑和当时还只是她男朋友的姑父把我送回家。我们三个人小院子乘凉。外面传来了“冰糕，冰棍”叫卖声。其实我内心极其渴望吃一根冰棍，但是我嘴上说我不吃，进屋里舀了一瓢凉水喝了。我和姑姑说:“我爸爸兜里有糖。”其实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并不自信，因为我只是知道爸爸前一天去参加婚礼了，我幻想着他兜里会有糖。

我走进小黑屋，把手伸进爸爸的衣服兜里，第一个空空如也，第二个还是没有，的确父亲如此在乎颜面的一个人怎么会给我带回一块糖来？我灰心的把手伸进最后一个衣服兜里，那个兜里也什么都没有，但是有一块糖。我激动的拿出来，果真是一块大白兔奶糖，我高兴的举着给我姑姑看，但是我并没有舍得问问姑姑你吃不吃。

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二十五年前。但遗憾的是我吃完了糖，并没有问过父亲，那是不是特意给我带回来的，因为我一看见父亲严肃的脸我就把所有甜蜜都忘到九霄云外了。

04工作以后，父亲和妈妈一起来东胜看我。父亲的脸除了多了些岁月的痕迹以外，还是那么严肃。

他们俩在家，我不用考虑每天做饭的事情。父亲每天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去超市买菜回来做饭，他变着样的给我做好吃的。

有一次，我记不清是因为什么了，我和父亲又吵了一架，但这一次我很后悔，毕竟我都这么大了，还不懂忍让父亲。我打算回家和父亲道歉，等我回家的时候，父亲也刚好买菜回来，我看见父亲手里除了菜还有一兜芒果，父亲说:“你不是喜欢吃芒果吗，超市今天特价，我给你买了。”那一刹，我发现这么多年，我除了学会了父亲的坚强以外，我还学会了他的倔强，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就进厨房去做饭了。

05爸爸离开我已有六年。他走了，一同把我对他的怨恨全都带走了，留给我的却只有回忆和沉痛的思念。

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写一篇文章纪念爸爸。我多希望他能听到我的声音，看见我的文字，那是我在忏悔，为曾经的年少不懂事的我而向他道歉。

我多想抱抱他，却从未敢，我多想再看到他严肃的脸，多想再听他责骂我。爸爸，愿你在另外一个世界不要有我这般痛苦，孩儿不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