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6点打开得到,听熊逸老师答万维钢同学的三个问题,用时50分钟,伴着窗外窸窣的小雨声,越听越起劲,睡意全无,于是立刻萌生了要写下来的欲望,文章写的太长了,但是马不停蹄,把最新鲜的面包烘烤了出来。
熊逸老师和万同学的这场擂台赛真是高手过招,招式迷花渐欲,下面的观众振臂高呼:熊逸老师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停!奉承话我不要听!” 熊逸大手一挥,脸上浮现出慈祥的笑意:“不过,很久没听到如此掷地有声,振聋发聩的观点了。” 哈哈哈!熊老师太智慧了,太幽默了!
仅在此怀着对一代大家 ---- 熊大师庄严崇敬的心情,以刚刚学到的正确的致敬姿势表达对老师的膜拜!
一鞠躬!
二鞠躬!
就不三鞠躬了,免得给人不好的联想。
万维钢同学:熊老师,我有两个沮丧的时刻,第一次是自己从小就是学霸,但是后来发现有些人的智慧是自已一生都无法达到的,自己其实只是一个平凡的人。第二次就是意识到中国文化有可能并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文化。我的第一个问题:国学到底对全人类有没有价值?
熊老师:感谢万同学的总结陈词!非常精辟!
万同学:老师,我那不是总结陈词,我在提问,是问题啊!
但是夕阳西下,熊老师只把他的背影投向我们,我们想拉住他,但是这就如同飓风中的一根蛛丝徒劳地想要羁绊住负心而去的恋人。但是在余晖中我们听到了某种极细微的玻璃破裂的声音。
熊老师:万同学的这种沮丧感从何而来? 很简单,来自攀比心和自我优越感,除此之外,还有群体认同感的缘故。人是群居动物,即便像我这样深居简出,特立独行的人,也不可能彻底摆脱群体认同的需要,庄子那种“与天地精神独往来” 的境界,听上去高远玄妙,令人膜拜,其实太反人性,猫做得到,人做不到。
认真说来,眼界越窄,排外心理就越强。即便在一些细枝末节上,比如有人觉得吃豆腐脑放白糖是粗鄙无疑的蛮夷行径,当然,反之亦然。人的口味是受周边环境的影响,倒也没有高下优劣之分。站在今天来看,西方的物质文明超过中国,这是没人可以反驳的。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这些科技都属于“人类文明”,不分国界。
用“大局观” 看问题,想象一下正有外星人入侵地球,那么我们和所有的外国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同一个群体,站在更高处反观原来的问题,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这是庄子的办法。
“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 当马克思喊出这样的口号,请注意,群体被重新划分了----- 旧有的国家,民族的属性被排列在阶级属性之后,所以我们不觉得马克思是“洋鬼子”,反而把“孔老二” 当成阶级敌人,而世界各国的无产阶级都是我们的阶级兄弟。
看嘛,沮丧与否,取决于你的群体认同,而群体认同是可变的。我们走在大街,随便拉一群人,把他们随即分成两组,每个人很快就会对本组的同伴产生群体认同,对另一组人产生陌生感和抗拒感,在心理学上叫做“内群体偏袒效应”。
“中国文化有可能并不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文化。”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马克思主义还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文化,这就够了。
对东西方文化的划分,只不过是太纠结于“内群体”的结果。如果把群体的界分标准换成“无产阶级文化” 和“资产阶级文化”,或者其他什么分类法,那么东方和西方的边界就自然消失了。
对于文化的孰优孰劣,何必有执念呢?就像我们吃饭,完全可以自自然然地选择西餐,越南菜,日本料理,品尝世界各地的美味。如果把“国学” 替换成“牛排”,“日本料理”,“巴西柔道”,问题就自然消解了。中国有人发现牛排好吃,把西餐厅慢慢开起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万同学:中国文化中哪些仅仅是历史遗迹,有哪些对现代社会仍然有用。
熊老师:为什么国学就一定要“有用”呢? 洋务派元老张之洞还在孜孜不倦地鼓吹着“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的意识形态最高纲领,似乎中国落后的只是技术而已,而意识形态依然处于世界领先地位。张之洞的反对者提出这样的意见:技术的落后,根源在于意识形态的落后,大清帝国只有率先从意识形态做出根本性的变革,那么技术也好,经济也罢,不待改善而自然可以改善。
哲学分明是一门距离现实生活最遥远的学科,研究任何一个哲学命题都不会比天文学家研究一百亿光年之外的某颗星球对我们的衣食住行影响更大。西方哲学开宗明义便是一门无用之学,衣食无忧的贵族阶层借此来彰显自己的高贵。换言之,哲学原只是有钱有闲者的一种炫耀性消费而已。
亚当。斯密在《国富论》里曾为水与钻石的悖论困惑不已:“水的用途最大,但我们不能以水购买任何物品,也不会拿任何物品与水交换。反之,钻石虽几乎无使用价值可言,但须有大量其他货物才能与之交换。” 这个悖论其实易解:价值与实用性根本无关,人类天生喜欢做炫耀性消费,而越是稀缺性强,实用性差的东西才越有炫耀意义,钻石恰恰二者兼备。至于哲学,完全是和钻石一样的东西。
万同学:我们对中国文化是不是非得“仰视”,我们能不能站在现代的高度,“俯视” 国学。如果一直仰望,怎么能发展呢?”
熊老师:国学为什么一定要发展呢?
万同学区分出“精英” 和“普通人”的许多特质,直白点说,就是精英注重个人选择和自由,而普通人喜欢很有限的个人选择和很有限的自由。
这个问题的本质,就是我们基因里烙印着的奴性。做奴隶真的那么可厌吗?其实并不是的,古今中外的历史上出现过各种形式的奴隶,他们往往乐在其中。至少奴隶制是治疗选择障碍的灵丹妙药。更重要的是,奴隶可以有个主子做靠山,这是很愉快的心理体验。如果我们觉得与人为奴有伤尊严,做神的奴仆也就没有这个问题了嘛。
以上是三个问题及其解答,我也算是一点点死磕自己,把天马行空几万字的问题和答案重新整理,花了6-7个小时。首先学国学真的很难很难,即使有熊逸这样一流的大师带领,后面跟着跑,还一不留神就跑丢了,如果自己不下苦功,肯定是学不会的,其次,正如文中所说,学会也是无用之学,或者说它不像U盘式即插即用那般好用。
那么为什么我还愿意学?如果硬要让我给出一个学习的理由,为了不做乌合之众吧!我最怕听到民主,自由这样的虚词,就像一个小孩害怕见到穿白大褂的,人生而不自由,无往而不在生物基因和文化基因的双重枷锁之中,我们的智商突然之间就会从正常变成一个弱智,这是因为总有那么一些人用信息隔离的方式,用他们的花言巧语让我们无法分辨事实的真相,所以你要在人群中始终站稳自己的脚跟,告诉自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向何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