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

不知道为什么对黑夜的害怕已经深入骨髓,也许是小时候听大人讲的鬼神故事太多的缘故吧。记得上初中时,要上早晚自习,于是走夜路就成为我每天都必须克服的极限挑战。

那会农村的黑夜可谓是真正的漆黑一片,每当夜幕降临,整个村子就会沉浸在静谧的黑夜之下,伸手不见五指,远处透出来的几点零散的星光,只会加重夜色的浓重与寂寥,这让走夜路的人万分羡慕那点星光之下的温馨与悠闲。

那天又到晚自习放学的时间,我像往常一样一面不停地控制意念将勇气逼出来,一面加快脚步好尽快结束这看似漫长的行程,却丝毫没有发觉异常,走到某处,感觉有东西不止一次地触碰我的小腿,当我确定无疑这种感觉后,大脑再也不受控制,各种关于鬼怪的臆想不停的在我脑子里盘旋,心脏执意往外逃窜,双脚也不自觉的加快了好多,不知什么原因眼睛却失控地扭向一边,正正对上了从黑暗中露出来的两个浅绿发凉的圆点,整个人顿时呆住了。当时就好想变成一棵树,从此彻底摆脱对黑夜无休无止的恐惧。然而在我清醒认识到现实之后,只好硬着头皮一边快跑一边高声呼喊外婆,我希望我的高呼能够吓退那个不晓得是什么的东西,也希望能够重新给自己添点勇气,如果外婆能听到我的呼声,给予我回应就一定能让我勇气猛增,那样我心中的恐惧感就会减轻好多。也许是从小就和外婆相依为命的缘故,外婆已然成为唯一一个能给我安全感的人,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有外婆在身边,我就不会感到害怕,这份安全感随着外婆的仙逝就再也没能找回来…

还有一次,因为外婆的失误,又给我平添了一段关于夜路的深刻记忆。那时外婆家老式坐钟永远停止了工作,我起床上学的时间完全依靠外婆的感觉。那天外婆煞有急事的将我从深睡眠中唤醒,我费了好大力才得以集中精神听清她说“快些起床吧,要迟到了”随后便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天空,确定天已大亮,上学不是快要迟到,而是已经完全迟到了。于是快速穿好衣服的同时还不忘向外婆发些牢骚,随后便冲出家门,向学校方向狂奔而去,跑到半路发现往日的早上特有的喧嚣不见了,周围的一切好像还没苏醒,还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再次抬头看看天,发现月亮高悬在上,银盘似的源源不断的发散着耀眼的光芒。之前的焦急早已不见踪影,疑惑在心中快速晕染随后消逝,继之而来的又是顽固不变的对夜的恐惧,强压着这种慌乱,对路的两端稍作犹豫,便鼓足勇气,卯足了劲,调头往回奔。离家还有两米多远的时候,我更是不顾一切地一个箭步撞开家门,将那铁门撞的咣当响,却再也没有勇气转身将门关上,跑回卧室,爬上床,钻回被窝,然后慢慢平复心情,贪婪地享受着被窝的温暖,已然无暇舔舐这次创伤,反倒庆幸自己做出的明智选择,不然此刻一定在紧锁的校门外,露宿接下来的不知还有多久才算真正天亮的时光,天晓得那将会发生什么。至于外婆的惊诧,原想让她自己慢慢消化的,结果就在我赌气不回答她的困惑,想让她内疚一会的时候却传来了她特有的呼噜声。唉,人老了,睡眠就会时好时坏。如今的晚上到处都是闪亮的霓虹灯,再也看不到清漆的黑色夜幕,看不到镶嵌其上你推我桑拥挤的璀璨星斗还有那皎洁耀眼的月光,说不清什么原因竟对儿时农村的黑夜无限想念,如果能够重温农村的夜晚,希望别再让我独自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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