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容易见真实。
长剑,出鞘见短处,却长于洒脱。
三十年前,江湖风云被长剑震慑,从此便天下太平。
三十年后,驿站。
几匹骏马在马舍里悠哉悠哉的吃草,几匹马跟随主人出马舍,几匹马跟随小二进入马舍。小二将干草放入马槽中,眼睛里透着威严,四下扫射,空气里流动着紧张的分子。一个草帽男背着长剑出现了,他从东边踏着夕阳而来,后边跟着一个十二岁左右的姑娘。只见他二人进入驿站,要了一瓶女儿红,一盘猪头肉,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少顷,夜色踏着月光而来。驿站里的煤油灯亮了,蓝色雾气充满了大堂。草帽男将帽子摘下,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只是额头上一块伤疤,正与肥大的嘴唇相辉映,使得他毫无剑气,却是一副憨厚的模样。姑娘用筷子夹了一块猪头肉塞进草帽男的嘴里,草帽男只是逆来顺受,不拒绝似乎又难以拒绝。这时,驿站的主人正在吸着大烟,在帐台前打量着奇怪的二人。说是打量二人,其实不如是打量草帽男背后的长剑。那把长剑也无奇特之处,是剑却无剑气。
突然,外面马声撕裂,随即驿站的门被狠狠撕碎,一声巨响在夜幕里爆开,便见三人穿着斗篷站在门外。月色变得深沉起来,却意外得迷人醉。三人进入大堂,要了一壶烈酒,畅饮起来。酒过半巡,小二颤颤巍巍的进来了,只见他来到三人面前,半跪在地上不起,脸上的鲜血直躺在地上。然而小二的注意力丝毫没在自己身上,他说道,三位的糖葫芦已经在路上,我的徒弟是个好手,绝对在这荒山野岭里搞到。三人碰了一杯酒,下肚,没有说话。小姑娘以为他们是哑巴,便擅自主张搭话道,他们一定要吃上糖葫芦,会等的,你先下去吧。说完这话,三人看着小姑娘,不一会两条腿缓慢下跪,说道,姑娘,请收下我们当徒弟吧。姑娘望向草帽男,但草帽男没有明确表示,只是喝了一碗女儿红。
姑娘回答道,可以,我收你们为徒弟,但你们要答应我一个请求。
三人中的其中一人问道,什么问题呢?
姑娘指着那个驿站的主人说,我要吸他手中的大烟。三人盯着驿站主人,驿站主人却不肯,便说道,需要用钱买。三人中的一人立刻掏出一块金子放到帐台上。驿站主人便把大烟管子给了姑娘。姑娘接过大烟管子就享受了起来。
这时的月亮被黑云遮住,远处传来狼叫声,一阵阵阴森的凉气吹着每个人的脸庞,谁也没发现门外站着一个黑影。黑影隔空传音道,糖葫芦到!大家定睛一看,一个小胖子手里攥着糖葫芦正满脸流汗。三人中的一人招呼道,请把糖葫芦给我。小胖子就乖乖地照吩咐去做。只见有糖葫芦的三人自顾自的吃了起来,好像世界就他们三人。
小胖子找到小二,向他勒索了一块金子。小二没法,只好找老板要工钱,驿站的主人并没有二话,将金子给了小二,小二又给了小胖子。
然而,长剑出。
只见灰暗的煤油灯光下,一道亮光划开夜幕,瞬间空气里有了血腥的味道,一人口吐血沫倒地不起。小胖子手中的金子跌落在地上不见了,驿站的主人命令小二去找,顿时整个大堂混乱不堪。
小姑娘对草帽男说,你的内功又深了,只是你的耳朵完全没有了。只见草帽男的耳朵血淋淋的躺在地上,原先长耳朵的地方也是血迹斑斓。小姑娘先是用女儿红顺着草帽男的头颅倒下去,伤口发出刺啦啦的细声;然后就撕掉自己左胳膊上的衣袖为他包扎了一下;两人继续喝酒吃肉。只是猪头肉已经不多了。
黑云散去,月亮再次散发着皎洁的光芒,让一切罪恶无处可藏。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堂内终于安静了。三人中的一人对酒当歌起来:
醉酒兮
一生一身归何处
成鬼罢兮
无牵挂
天下神明在五尺
醉酒兮
江湖儿女作笑谈
一匹马踏着月色出现在门前,它身上的铃铛一摇一晃,发出悦耳的响声。它进来了,摇摇晃晃,好像病了,因为它的两只鼻孔冒着白气,吭吭哧哧。它站定,就在那死人的旁边,舔舐着鲜红的血液。在场的人都惊讶了,随后就是无尽的害怕,那恐惧占据了每个人的大脑。草帽男重新戴上草帽,发出了声音,从此江湖不再安宁,长剑埋于黄河之处,大江之上,得之便得永生。
月亮变红了,嫦娥带着玉兔从天上而来,梦开始了。那死人身上披着金甲圣衣,头戴玉石,脚蹬金靴,在千芒万丈下,在众目睽睽下升仙了。驿站主人坐在小姑娘的旁边挑逗她,说不让她走了,跟着自己,让她享受荣华富贵。小姑娘同意了,她卸掉身上许久的疲惫,戴上玉镯,戴上发簪,成为了贵妇人。
草帽男起身离开了,还有那把长剑。小二与小胖子目送着他离开,泪流满面,泪还是发烫的。三人也随后起身,一一告辞。那马也要离开了。这个马是白色的羽毛,漂亮的两只大耳朵,眼睛炯炯有神,深邃不可捉摸。白马走到驿站的门前,回头望了望,恋恋不舍。马儿要去哪呢?去本该待在的地方。
长剑说,到现在,我终于明白了每个人。江湖恩怨,死去的,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