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作者:莫小北
妈妈,突然发现我对你如此刻薄。
宋丹丹送弥留之际妈妈的那张图片,无意中戳中我的泪点,让我想起一些自己的事情,想起我的妈妈。
我跟妈妈的间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无论每次她如何百般讨好我,我总会不冷不热,不咸不淡,她好像做再多的补救工作也无济于事。我总会无端对她发火,始终浇不灭心中那团无名的怒火。妈妈有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总是很无奈,当然我也为这种效果感到莫名的开心。其中的缘由,故事的开头,还要从好几年前,那场生病说起。
2006年的夏天,我正式步入大学,开始人生新的征程,我以为我的大学应该是彩色的,至少是斑斓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会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最初,每晚失眠一到两个小时,到后来越发严重,三四个小时,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最后演变为彻夜难眠。大脑里思维僵直,身体开始出现各种疲态,脸上开始长痘,变得蜡黄,我意识到有些不对头了。每天都不开心,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以前让我热血沸腾的事情,当时看来已经索然无味,跟朋友的联系越来越少,好友每次打来电话,我说上一两句,便不再有下文。老师发现了我的异样,耐心询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我摇摇头。到最后,我发现厦门蔚蓝的天空,白色的云朵,绿色的枝蔓,突然变成了灰色,大学校园的景色一时间让我觉得无所安放内心焦灼的心情。
我来到林老师的办公室,私下我们总以姐妹相称,她已经觉得我的身体不对头了。我告诉她,我现在的情况,宿舍每天晚上闹到很晚,她们彻夜不睡,白天不起,再加上我身体一直这种状态,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林老师拿出自己在校外公寓的钥匙,让我先住在她那里,调整身体第一,说完之后,她提醒我,我最好去医院看看。因为身体的疲态,已经从整个状态显现出来。一向善于忍耐的我,决定自己再调整看看。我去跑步,可是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我转移注意力到一些有趣的事情上,发现注意力无法长时间集中;我开始读一些有意思的书,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意义。最后,我败下阵来,因为失眠太痛苦了,痛苦到我无法解决,只想自杀。当大脑有这种想法之后,被我迅速打消了,因为我从来都是一个乐观积极向上的人。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不会悲观消沉。我开始准备求救。
第一时间我想到了家人,我打电话给妈妈,她在那头说着:“如果你不想念书,你可以回来读个技校,不想念就回来。”她的语气全然没有关心,只有不耐烦和以为我是想逃避学业,不想读书。她肯定也不会想到,她的这一通电话,让我后来病入膏肓,而她有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也埋下了我们母女之间的心结,我对她仇恨的导火索。
我反复思量,去了学校的心理诊室咨询,问题没有解决,每晚失眠照样光顾,大脑撕裂般的疼痛,白天没有精神,萎靡不振,晚上疲惫不堪,却全无睡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每晚听到室友的呼声,看着天花板从全黑一点一点变成阳光白。那一刻,我真想一剑封喉。
思考了很久之后,必须赶在五一假期回家,那时候交通还不是很发达。我先转到福州,再从福州坐火车回到家里,在路上都消耗了第三天。我当时的第一想法是,也许这个坎,我可能过不了了。就算死,也要死在家里,至少有人给我收尸。
回到家,父母看到我满脸的倦容,身体的疲态,感到不可思议。老爸说赶快带我去医院,我妈意识到问题严重了,老爸带着我去了十堰太和医院,医生说必须好好休息,调理身体,改善睡眠。当时我打了五天的针,天天躺在沙发上,就跟昏死过去一样,眼睛却始终睁得大大的。爸爸还是担心我的课程,没把病估计的那么严重,我妈已经开始后悔,但是还是把我送到西安,让我坐车返回学校。
第六感告诉我,一定不能回校,在上了车的一刹那,我心如死灰,觉得家里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地方,现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帮助我的,全是和我没有任何血缘的“外人”。到达厦门车站之后,我坐上返回家里的火车,父母一直没有接到我报平安的电话,开始着急,到处找我,最后想着我可能在火车上。短短三天不到,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傻子”。父母带我去西安的大医院,医生的诊断,让我爸妈大惊失色。
现在已经不是后悔能弥补的,带来的是终生吃药。自这以后,我妈无论怎么补救,我都不吃这一套,时间过了无论多久,也解不开心里的结。
我怨恨她,恨她把我身体耽误了,恨她把我害成这个样子,因为那时我很小,除了向父母求救,别无他选。仇恨严重到有时候,我甚至想一把掐住她的喉咙,让她感受,我吃完药半死不活的感觉。甚至不惜用恶毒的语言,让她体会我对她的仇恨,也不掩饰自己对她的讨厌。她除了承受,也没有任何回嘴的余地。
我也会对她好,对她孝顺,但是每当吃药的时候,那种内心的不甘,又会在心里不停翻涌。因为从小到大,她在我的眼里,好事没有办成,很多糟糕的事都由她引起。
每当吵架的时候,她总会说,那已经这样了,能怎么办?我说:“你真厉害,你一手造成这个样子,现在说得真好,还说怎么办。”于是,我们母女俩,每次见面不能太长时间,因为时间一长,总会吵架。虽然工作之后,我还是会给她买这买那,打电话,但是心结没有解开。妈妈是一个把心情好看得更要的人。所以她老是觉得,无论我怎么表达对她的爱意,都没有从内心原谅她,忘记过去来得重要。
最严重的时候,我甚至说出:“只要我还吃药一天,你就难受一天。”这种残酷的语言。后来想想,我为什么要用病痛去折磨本来就已经心力交瘁的她。也许这么多年,她比我更难过,心里承受的更多,后悔的更严重。时间有时候,什么都不说,却什么都解决了。那天看到宋丹丹送弥留之际的母亲那幅照片时,我突然觉得,要珍惜母亲了,就算曾经撕心裂肺,我也要为了她对我这些年的付出,选择原谅,不要让这个病痛给我带来终身疼痛的同时,心里还要接受惩罚。
妈妈,我决定放下了,放下一些曾经让我们头疼的事情。谢谢你这么多年以来为我做的一切,你在不停补救,我知道你做的很多,只是有时候方法不对,我们沟通不多,你做了很多,我却从来不领情。总觉得你做的不在点上,没有半点感动。我不想等到彼此失去之后,我们在互相感怀。
妈妈,原谅我这么多年以来对你如此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