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枝曲(上)

        这个故事发生在宋高宗时期。


        舞剑声唰唰作响,长剑折射出的寒光映照在少年冷峻的脸庞上。

        少年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毫无关系。

        这时,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轻轻缓缓,恍若流水一般,潺潺地流进了少年的心间。

        舞剑的动作停了下来,少年轻闭双眸,驻足聆听,寻找着乐声的源头。

        他循着美妙的乐声走去,走入了一片幽深的竹林,竹林深处有一座竹楼,竹楼安安稳稳地伫立在竹林中,与世无争。竹楼旁,一位长相清秀的少年轻垂眼帘,双手灵巧地在琴上拨弄着,缓缓拨出轻巧而动人的音符。

        一曲罢,少年轻轻走近,询问道:“你好,我是欧阳卿,敢问你尊姓大名?”

      琴前的少年起身,轻行了个礼,低着头说道:“蔽姓唐,名唤墨,请问你找我何干?”

      欧阳卿也回了个礼,道:“方才我在那林中练剑,突闻美妙的乐声,敢问此曲何名?”

      那曲名为《折杨柳》,是敝人最喜爱的一首曲。

      欧阳卿默默打量了一下唐墨。他长得眉清目秀,但是脸色有些苍白,大致是长久呆在这幽深的竹林中,不曾见光的缘故吧。扑面而来的是一种文弱书生气,倒也符合他的面相。

        “《折杨柳》……这好像是首关于离别之恨的乐曲?你很想家吗?”欧阳卿问到。

        “我……的确很思念家乡,但我不能回去。”唐墨的眉头微皱了起来,显然不愿再多谈这个话题。

        “这是为何?”

      欧阳卿并没有留意到唐墨的表情变化,继续追问。

      唐墨理了理衣袖,转身回屋,道了一句:“倘若你别无他事,就请回吧。”

      说着把门拉上,留欧阳卿一人滞在原地。

      “唉。”欧阳卿苦笑了一声:“大概又是哪里说错话了吧。”


        第二天清晨,欧阳卿早早来到竹楼前。

        月亮还挂在夜空中未落下,露水浸湿了竹叶。欧阳卿别着那把不曾离身的剑,风尘仆仆地穿过竹林,头发、衣衫都被打湿了。只见唐墨正坐在竹椅上,痴痴地望着那一轮明月。

        欧阳卿悄悄走近,坐在唐墨身边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欧阳卿终于按捺不住,说道:“我这人就是性子比较直,昨日可能有些话冒犯到你了,还望原谅我的过错。”

      唐墨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无妨了,无妨了。倘使你真想知道我为何不可还乡,告诉你也无妨。憋心里太久了,也该是时候说出来了。”

      说完,唐墨的眼神黯淡了:“我对不起他,我愧对于他的亲人和朋友啊。”

      欧阳卿一言不发,默默地听他讲下去。

      “我是为了躲避刺客的追杀而逃到此地的。先前,我在一个小山村里停留过一段时间,但还是被发现了。那天夜里,他为我挡下了致命的一箭,我也失去了我最后的亲人——我的母亲。他对我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才不枉我这一死。’我的命保住了,可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他。”

        “他为何,对你如此重要?”欧阳卿偏了偏头。

        “他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唯一一个朋友,他愿意对我敞开心扉,愿意接纳我的一切,包括我的身世。在我心中,他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而他的死,都怨我!若不是我,他一定还过得十分快活!我就是个废物,连我爱的人都保护不好!”说到这里,唐墨失声痛哭起来,他咬住了拳头,想让自己停下,可泪水却止不住地淌着。

      “他是我的心啊!他死了,我的心就死了。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何用!我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无穷无尽的灾难!”唐墨再也抑制不住了,任凭那泪水肆意流淌。

        欧阳卿伸出手,给唐墨理了理那凌乱的头发,他是个一点儿也不会安慰人的人,可不知是为何,他特别想安慰唐墨。

        “别再想过去的事了,人活在世上就必然有他的意义,你也一样。你要看的是前方,不是过去。”

        欧阳卿抽出腰间的剑,对唐墨说:“你不用再担心了,从今以后,我会护你周全,一直到死。”

        唐墨微抬起头,眼角还闪着泪光:“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因为……我很想保护你啊……”欧阳卿也感到有些惊奇,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大概是因为……唐墨有几分像他的弟弟吧……


        父亲被诬陷,皇帝赐予父亲一把剑,命父亲自杀。诬陷父亲的小人害怕欧阳家的孩子大了会对他们家造成威胁,暗地里派出刺客将欧阳家灭门。

        欧阳卿与弟弟欧阳秋一般大,弟弟精通武术。年仅十一岁的欧阳卿和弟弟连夜出逃,欧阳秋在刺客的围攻下拼命保护着欧阳卿。最后,欧阳卿安全出逃,欧阳秋却身受重伤。

        “小秋,小秋!你不能走啊!”欧阳卿抱着弟弟,放声痛哭。

        “哥哥,这是祖上的宝剑,它在你身边,就会想我一样。听着……你要好好习武,将来用这口宝剑保护其他人。快走吧,再不走就会被发……咳咳!”欧阳秋咳出一大摊血,他用颤抖的手将剑递给了欧阳卿,一脸心满意足地睡去了,再也没有醒来。

      欧阳卿哽咽着,他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抱着欧阳七的尸体,让泪水洗刷着脸庞。

      他是第一次离死亡如此之近,也是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力不从心。

        第二天晨曦微现,欧阳卿带着宝剑离开了。他发誓,从今以后一定要认真习武,不再让任何一个人因他而死。

      他感到自己欠弟弟的太多太多了,于是,当他见到唐墨的那一刻,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他们长得太像了。而欧阳卿也认定,自己要把唐墨保护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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