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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法官宣布驳回上诉请求，维持原判的槌声落地，我和婆婆关于丈夫的财产之争终于盖棺定论。

恍惚之间看到婆婆头也不回，在律师带领下走出法庭，我内心没有一丝赢得官司的喜悦，反倒因为失去这世上唯一一个本可以是最亲近的人，而怅然若失。

我和婆婆，应该是从那天在病房开始决裂的吧。

“29床，你的家属什么时候来交费？”我焦急地等待婆婆拿钱过来给我做角膜移植手术，可是等来的却是医生不断地催促。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我蒙了，怎么会是这样？

从墓地返程的路上我和丈夫、孩子出了车祸，丈夫和孩子都走了，只留下失明的我，面对这个黑暗、冰冷的世界。

“小钰，你别害怕，妈会照顾你的。医生说你很快就能复明，别担心。”婆婆是我的主心骨，我感谢她没有离开我，她是这世上我唯一还可以信任的人。

“我们已经没有钱了呀？”婆婆对医生说这话时，我不太理解，她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平时吃穿用度都是我和老公给准备，虽然老公只是一家小公司的主管，但也是有年终分红的。

平时家里我不管钱，老公的账户情况我都不知道，但我的信用卡也是可以透支这几万块钱的，更不要说老公的存款，怎么就没钱了？我很不理解。

老公的同事来慰问，老公老板听说我们家的状况，马上借给婆婆钱，让她先去缴纳手术费。

结果几个小时后，我却等来了医生说没有钱的消息，我最不愿意相信的婆婆卷钱跑了这件事发生了。

我很绝望，相信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光明，但我内心呼唤自己，要活下去，无论如何要活下去，一定会解决的。

30床的李阿姨今天出院。

她说她有一个高高大大的儿子，今年离婚了。她总说那个儿媳妇怎么怎么好，就是那些男同学太坏，勾引她，本来是希望儿子原谅的，但儿子比较固执，没有同意，两个人没有孩子，和平分手。

如果我和丈夫当初也能和平分手就好了，就不会有车祸，不会有生死离别，甚至不会有婆婆的背叛，她一定是怀疑我害了她儿子和孙子吧，所以不肯原谅我，还要拿走我一切，包括角膜移植手术的医药费。

我没有怨恨，我知道生活就是这样，处处充满危险和陷阱。随着欲望和仇恨的增加，很多人都会迷失自己，所以我不能恨，只能哀愁。

“小钰，阿姨走啦！祝你早日康复！”李阿姨热情地过来拉我的手，跟我道别。

“阿姨，我能求你个事儿吗？”我看不到，尽量让自己清醒。

“小钰你说，我能帮时，一定帮你。”李阿姨还带着几分犹豫。

“李阿姨，我想请你的儿子帮我给我老公的老板打电话，请他再借给我一些医药费。”我要借用一切可能，只要我能重见光明，我有手有脚的，一定可以活下来。

“啊？这件事？”李阿姨很犹豫，但我知道这种事情求助病友，比求助医生更有效果，而且我知道李阿姨绝对不是坏人。

“我知道了。”李阿姨还在犹豫，但她的儿子很痛快的答应。“妈，我先送你回去。”

声音消失了，病房又回到安静，我很冷静，知道我的梦想再一次破灭，因为李阿姨的儿子根本就没有问我老公公司的名字和地址，他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29床，下午准备手术。”护士的声音不带一丁点儿的感情，却温暖着我的心，我不敢问是怎么回事，我必须妥协，不管是谁帮助了我，我一定会报答对方，只要我能恢复光明。

手术很顺利，还有一个护工一直照顾我，我知道她每天的护理费是400，一共住院19天，我会计算这些费用。

揭开纱布那天，医生说我的视力并没有完全恢复，但肯定比500度的近视眼强，那就好，那就好，我暗暗祈祷，我没有变成盲人，就是万幸，况且医生说很快就会恢复。

我跟护工分别那天，要了恩人的电话，我相信老公的老板一定不缺这42000元，我先去给他打个欠条，这样才会安心。

李记砂锅店。

我老公一直在砂锅店当主管吗？这也太奇怪了吧！我再次确认了手机号码，没错，跟招牌上面的一样。

“我不是你老公的老板。”那个男人有35岁左右的年纪，戴着高高的厨师帽，正在手脚麻利地制作砂锅。

“不管你是谁，谢谢你，我要给你打个借条，等我挣到钱，就会还给你。”我隔着灶台，深深地给他鞠躬。

“别这样！”男人躲开了，他不想受我的鞠躬。“我只是看我妈妈跟你相处得还不错，没别的意思，柜台有纸和笔，你愿意写欠条，就去写吧！”

我去柜台找服务员要来纸笔，写好借条，交到对方手里。

真是一家生意兴隆的砂锅店，店铺不大但整洁干净，人来人往，翻台率很高。

我用医院退回的一小部分钱，打车回家。

那个原来的家已经被出售，新房主已经开始装修房子，我找回了一些自己的东西，特别是一张全家福照片。

以前老公对我很好，只是他有一点儿守财奴葛朗台，他从不让我管钱，所有的开支都可以用电子支付，都是他的银行卡，可以随便花，但他要知道花到哪里了，有时我们也会因为我买了一些没用的东西争吵，但必需的消费，他从来不管。房子和车子也都在他名下。

结果现在就是，我没有一分钱。

我跟新房主要了婆婆的电话，但对方一听是我，马上挂断，并拉黑。我换手机再打已经是空号。

婆婆的绝情，让我很绝望，鬼使神差地又回到砂锅店。

“我需要一份工作，清洁工和服务员都可以，我会跟法院打官司，拿回财产，就还你钱。”我对李阿姨的儿子说，他给我做了一份砂锅小酥肉，很好吃。

“砂锅店这里我不做主，但我妈妈需要一个护工，你愿意帮她吗？”这个叫李哲的男人，有185公分那么高，站在我身前，我只能仰望。

“我愿意。”我知道虽然李阿姨人很好，但是她的脾气不好，对护士和护工都很苛责，不好相处，但我没得选择，做牛做马我也要报答她。

到了李家，我真的没想到，会是郊区的别墅，3层大房子里只有李阿姨一个人住，后来我知道每周有两次家政公司的保洁，每天有人来做午餐。

我住进李家以后，午餐就由我来做，李阿姨很意外的喜欢我，从不对我发脾气和吼叫，我可是听到过她和护士吵架。

午后，夕阳沉下海岸，温度适宜，我用轮椅推着李阿姨在海滨散步。

“李阿姨，你为什么会给我很凶的印象呢？”我不解地问。

“我就是很凶啊！不信你问问阿哲，你问问那些保洁。”李阿姨笑着说。

“可你对我不凶。”我小心地推着李阿姨越过障碍物，尽量不让她颠簸。

“因为你足够善良，我是不会对善良的人发脾气。我只会以直报怨。”李阿姨说得很严肃。

“不是以德报怨吗？”我的认知里，都是以德服人，但也知道这样做不一定是对的。

“智障才会以德报怨。以德报德，以直报怨。”李阿姨接着说，“我们就在这里吧，你也累了，休息一下。给我买一个冰激凌，不要告诉阿哲。”

我跑去给李阿姨买冰激凌，却看到阿哲刚好拿着两个冰激凌走过来。看到我没有打招呼就抱怨，“你是不是想偷着给妈妈买冰激凌？”

“是。但医生没事完全不能吃。”我知道这是狡辩，李阿姨是中风引起的瘫痪，这几年血糖有点高，上次就是去医院做白内障。但李阿姨的白内障不是因为糖尿病，而是年轻时在高原工作受伤的。

李哲把两个冰激凌都递给我，自己掉头回家去了。

“阿哲买来的，他人真好。”我对李阿姨夸赞她的儿子。

“你要是喜欢，让他娶了你好了。”李阿姨的话，让我羞红了脸，这件事我可不敢想，我知道李哲是她的逆鳞。

“不敢。”我说的是实话，我要还债，不能奢求太多。

“我给你做主，你怕什么！”李阿姨看我拒绝，反倒是来了兴趣。

李家别墅。

“你真的答应我妈，愿意和我在一起？”李哲问我。

“那么你是什么态度？你愿意吗？”我反问他。

“我是蛮喜欢你的，可以呀！你呢？是不是喜欢我？”看着李哲这样一脸认真的回答我的问题，我立即羞红了脸，幸福在丈夫和儿子出车祸11个月以后，突然降临到我的身上。

“我愿意。”我说。

“有件事情我要说清楚，我们家虽然住在大别墅里，你住了这么久，也看到了，我们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我妈妈是个病人，我只有一家很小的餐馆，你不会觉得委屈自己吧？”李哲还是那么认真，诚恳地问我。

“总比我身无分文强吧！”我从没想过这么幸福。

“那倒是。”李哲抱我在怀里，很温暖。

李记砂锅店。

我们的婚礼就在砂锅店举办，没有几桌亲朋，但婚礼依然隆重、温暖，得到了很多人的祝福。

“我反对！”前婆婆的声音出现在砂锅店门口。“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你们在医院就勾勾搭搭在一起，我儿子孙子尸骨未寒，你就寻欢作乐，卓钰你有没有良心？”

我被骂得抬不起头，她说得对，我是一个没脸面对死去的丈夫和儿子的人，我是一个坏女人。

“你算什么东西！”李阿姨是我现在的婆婆，她指着前婆婆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出现在这里，小钰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眼睛都要瞎了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儿子老板给小钰捐赠的医药费在哪里？你儿子的保险、房产在哪里？你还吼，等着吃官司吧！你别跑，你看法律能不能治得了你，给脸不要脸！”

这可能也是我的心里话吧，但我说不出口，我是一个懦弱的人，只想简单的生活。看着前婆婆灰溜溜地逃走，所有的宾客都欢呼起来，我心里依旧悲伤，我应该不会去告她吧，虽然我一无所有，但我现在很幸福。

如果不是前婆婆逼迫我，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看到她落魄地走出法庭，脑海里闪过一个词“咎由自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