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李老头,这应该是我给你写的第二封信吧,记得第一次写信大概是五年级吧,那时我还是一个孩子,你也只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大青年。岁月带走你的平无棱角的脸庞,那时候,你的胡须叫诗意,八年的光阴,确实够长的,用以前的说法是八年抗战都胜利了,可是现在抗战变成了十四年,我想大概又是一个八年后,那时候我也是一个快三十岁的人,你果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李老头,那时候,大概我也是有长短不一的胡须,早已经没有艺术的气息,可能也是两个孩子的爹,而你也是孩子们的爷爷了,到那时,可别再像现在催我结婚一样催我离婚。毕竟,玩世不恭的我,可少没干出让你糟心的事。
妈妈常说,我的性格比你好多了,不像你总是暴脾气,语言简单粗暴。也因此,我们之间其实真的没多少话。从小你为家劳碌在外,我们其实一年能相处的日子真不多,可尽管如此,每次和你讲电话总觉得你的话费十分昂贵,向来不超过两分钟,你便将电话挂断,让我拿着手机十分难堪。
李老头,我觉得你变了很多,八年前第一次给你写信的时候,那时你会抽烟喝酒,也喜欢赌钱,而且冲动起来超过血气方刚的小伙。我一直以为,我这辈子给你写的信,你应该永远不会读,由于受时代限制,你那时为了撑起家,没有机会享受教育的权利。但是很多人都说你聪明,如果你有点知识文化,一定会懂灿烂星河和大河文明,什么北京周口,云南元谋等等,对你而言也不过只是会使用火和制造工具的原始人。可是你告诉我,没有了文化,这个世界有很多忧伤欢乐便不能体会和感受到它的意义。
小时候,我总觉得你和妈妈虐待儿童,总是用你们的方法严加管教,妈妈的棍棒和你的污言,因为你的严厉和暴脾气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所以我去读书也没谁敢招惹我,但是也没人和我一起玩呐。记得有一次,我很调皮的提着棍子把邻居家的鸡窝里的鸡蛋全打碎,被邻居把我骂得狗血喷头,后来你知道了,你一边道歉一边告诉对方,你说你自己的孩子自己会管,当着邻居的面你什么都没对我说。可是回到家,你一脚把我踹飞到我老李家各位祖宗面前跪着,你告诉我,人要学坏特别容易,但是学好特别难。这大概是你唯一一次对我动手吧,后来你带着我,再提着一箩筐鸡蛋虔诚的给邻居家道歉。李老头,好快啊,这一晃,该有十几年了吧?你还记得么?
刚上学那会儿,别的小朋友都是爸爸妈妈带着去的,而我幼儿园都没上过,你就要我一个人自己去学校,其实,我知道,你一直跟在我的后面,别的父母都是说孩子还小,叫老师哄着点,别吓坏了孩子,你倒好,一去就说对孩子严格些,不听话就打。结果老师还真不留情,刚上学那一年就被老师揍得半死,回家向你和妈妈申诉冤屈,你们竟然一致认为揍得好。因为刚上学的第一年,我确实是班级最差的那一个,也是那年后,我从此再没被老师揍过,倒是那些以前不被揍的同学因为完成不了作业而重复我的被揍之路。后来,我还算入你所愿,在整个小学阶段成绩勉强名列前茅。
小时候,我最想的就是能远走高飞,最好是能逃离你和妈妈的魔爪,除了看书之外,每天要给我布置很多任务,洗衣做饭,是每天的必须任务。那时候妈妈常说:虽然我们才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但是我们要把你当姑娘养。不会洗衣做饭,以后连对象都找不到。小时候,我最喜欢吃方便面,那时候方便面对我来说可能就真的是高级奢侈品,每次你们上街,会给我买很多其他食品,但就是不给我买方便面。所以我那时以为你们是全天下最抠门的父母,但是有一件事,你们从来不怕奢侈,因为我特别喜欢看课外书,你们总会带着我一次就买几十本。
大概是经常看课外书的原因吧,四年级的时候写作文就比同学有深度,老师一度怀疑是不是代写的,但是了解到咱家三代文盲,老师也就默不作声。不过后来还是爆出来代写一事,不过是我帮6年级的哥哥们写作文,老师觉得风格像我的,稍微恐吓,6年级的哥哥们竟然一一将我招供。
嘿,李老头,好像以上吹了很多废话,有点像你儿子我的人物小专访。我们还是继续说八年前那封信吧,当时老师教写信的格式,后来我写着写着就想到远在他乡的你,于是肆意妄为的给你写了那封信,后来,交给老师,老师看后又交给校长,只是校长看后再没交还给我。而且在开校会的时候读给全校的小朋友听,从那以后我在学校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些朋友。
虽然,我不太记得那封信的内容了,其实现在看来也不见得有多了不起。其实就是在信里劝你不要抽烟喝酒,因为我和妈妈都很爱你,我会努力的不让你在人群里卑微,却要在黄金里也要过份高贵之类的话,我想老师和校长应该小题大做了吧。后来多年后,老师告诉我,他把那封信读给你听了,你在电话那头哭得泣不成声。能让男儿燃情的,应该是软肋吧,至少当着我的面你没流过泪。
李老头,你今年应该四十五了吧,记得要照顾身体和妈妈,因为有你们我才有一个完整的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你也变得矫情起来,给我打电话就是聊一通,总是劝我找女朋友,但是一定要有男人的责任和担当,别总是混蛋伤害人家姑娘。而我总是和你玩笑地说:李老头,你到底是当爹还是当妈,怎么会变得这般叽叽喳喳。
李老头,想到以前给你的伤害,还有对生活的无奈,我想我所有对来的期待,都希望是用成长来弥补对你和妈妈的爱。
我曾问你,为什么不抽烟喝酒了,你说你听了那封信就知道孩子已经长大了,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可能会成为孩子的诟病。你从未当面表扬过我,可是妈妈偷偷和我说,你说我很优秀,优秀到一切都不能将就。可是高中的时候,以我的基础,其实如果好好学习,是可以如你所愿的,可是你和妈妈总说,小时候我们管你,是怕你对不起自己,现在我们再干涉你的路,那就是以后你后悔了我们对不起你。现在我才明白,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最没自由的人,其实,我才是全天下最没束缚的孩子。
那些你们为我的错误而低声下气求人的场景,依旧点点滴滴揪我心,虽大学来,有些颓废,但今晚写下这些没有任何文采的话,我突然觉得你们就在我的身边,就算前路有再多的大磨小难,我也要勇往直前做个白衣飘飘的少年。
李老头,我长大了,我也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只是诸多话,我想用行动去表达。
每一个完整的家,都不能少了爸爸妈妈,因为爸爸是天,妈妈是牵挂。这个世界芸芸众人相遇离开,所有的灯光全开,也不见得曾经和你上过无数床的那个谁,能在人群中一眼就能辨认出你的影子,他们不一定会闻到你的发香,但一定会看见你的肮脏。
可往往很多人选择了对冥冥之人过分心疼,对父母的好,反嘴就吵。陌生人的小恩小惠,你会铭记一生,父母的大恩大德,总觉得理所应当,甚至遗忘。
李老头,虽然你在所有人眼中很平凡,但在我心早已是英雄。天冷加衣,虽然这还是一番你无力的话。
嘿,李老头,我的爸爸,这次应该不会再有人给你读信了吧,请省下眼泪,多露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