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m
3. 那个人（下）
美好的日子确实很美好，真的，也很短暂。
在我18岁那年，家中组织了一次秋游，难得的假期。
我们计划去美国得蒙特州，带他去尝尝农场制作的新鲜枫糖浆，和沃特伯里蔻德霍洛苹果酒厂浓郁的苹果酒。
旅游的具体行程我大体记不清了，只记得那小孩被糖浆甜到欣喜的表情，和被苹果酒冲击到皱缩起来的小脸。
重点在最后返程的那天，天气暖的真是让人想睡觉。当我们的车开过一座廊桥的时候，司机突然急转弯掉头，由于力度过大过急，整个车子失控飞了出去，坐在靠近车门的随行秘书直接被甩了出去，像纸片一样飞到空中，又重重的落下来。她面部着地，胳膊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折在脑后，血开始从她趴着的脸上流出来，瞬间染红了她整个身体。
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我相当冷静的注视这一切，车内出奇的安静，母亲下意识的护住我们。砰的一声巨响，天旋地转。我只记得那双紧紧抓住我的手，小小的，颤抖的。
我被什么声音弄醒，发现自己还在车里，我的肩膀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刺穿了，风吹来，淡淡的血腥味。顾不了这么多了。我看了父母和他的情况。还好，还好。
等等，
一个念头突然在我脑海里闪过，我不敢去想。
我刚刚，只看到4个人。
那个飞出去的助理，父亲，母亲，还有他。
车后传来一个男人法语打电话的大声争吵。
我的脑袋嗡嗡响，只听见，我现在这样，不想，这么好，这样。
但是这声音我很熟悉，很熟悉。
声音突然停了，我听见有人走来的脚步声和什么金属物品拖着地的声音。
他走到父亲的座位上，我眯起眼睛，看见了这个男人满是血的脸。
他提起他拖着的金属棒，用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对着昏迷的父亲，又好像是对着自己，说，“世态炎凉，抱歉。”
然后，就是连续沉重的棍棒击打声。
那一刻，我真想起身，可那刺穿我的东西似乎体积极大的，我没法动。
这一刻，真是难熬，真是难熬。
我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低落在我的手上。我低头，他不知时候醒了，眼睛里都是泪水。
他抬头我，又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这次，我看懂了。
我把手覆在上面，低声，“别看。”
不知过了多久，声音停了。那人走到小孩的旁边，我抬起眼看着他。
“叔，我们家待你不薄。”
我的口气出奇的冷静，冷静的甚至吓到了我自己。
这人楞了楞，
“本来想就这样放过你们，现在没办法了。本来。。。就是没办法的事啊。”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手轻轻颤抖。
我拽过小孩，把他全搂进我怀里。
我听见了金属刺穿我的声音。
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恍惚间，我看见小孩那满是泪水的脸，和那水汪汪的眼睛。
我真的懂了。
身侧又传来金属击打声。
温热的液体溅到我脸上，身上。
我侧头，只看见远方的三座廊桥。
秋叶又一次铺了满地，这个风卷起的，除了叶的酸涩，还有血的凉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