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从小到大，从咿呀学语，到读书学习，再到上班工作，组织了自己的家庭，有了孩子。孩子再咿呀学语，读书学习，上班工作，组织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生活就像一个个不停重复地画着的圆，也许这个圆有大有小，有漂亮有残粕，总归揭底它还是一个圆。回头望望自己留下的轨迹，那只不过就是轨迹了，就像大江东去，虽然势不可挡，但在那里流淌的依旧还是大江。其实真真能让你有所悸动的是在茫茫江面上不经意泛起的一朵朵浪花，虽然短暂，只是一瞬，却留下了难以忘却的记忆。承载着这些记忆，你会发现突然有一天，你成熟了，你懂得了，你如饥似渴地拼凑着那些曾经记忆里的碎片，但是如何拼凑在一起，它们也只能是碎片了。
小女儿坐在一只小箱子里，父亲，也就是她的爷爷提着箱子的两头，来回地摇晃着，那箱子像一艘乘风破浪的小船，乘载着小女儿在空中荡漾着，不时从小船里传出“咯咯咯”的欢笑声。
父亲高大的身影，斑白的头发，满是皱纹的脸，笑起来眯在一起的眼睛，还有鬓角流下的汗水，让我想起了在那遥远的紫阳湖上，一边奋力划动双桨一边安慰我的爷爷。那天风很大，爷爷本是带着我去湖上划船游玩的，风吹着小船越飘越远，始终无法靠岸，爷爷卯足了劲，双桨不停地敲打在湖面上，可小船始终在原地打着转。然后呢？然后记忆就像老电视上的雪花点模糊得什么也记不得了。只是那一刻，那一个瞬间，爷爷带着皱纹的脸上已满是汗水了，而对着我却始终是灿烂的笑容。印刻在了我的脑海里。
记忆里的夜空不像现在，只有寥寥数颗星星孤独地挂在天上。那时候的夜空真可以用茫茫星河来形容了，不时还会看到有流星划过夜空，多么干净纯粹的夜空啊，几张竹床摆在老房子的天台上，我躺在上面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晚风徐徐，虽是七八月，但感觉不到一丝炎热。爷爷边摇动着扇子，为我驱赶着蚊虫，边讲着有趣的故事，讲他胸口被日本鬼子的燃烧弹灼伤留下的疤痕。讲在越南的蟒蛇有多厉害，讲许许多多好玩又有趣的事情。我会调皮地爬到他的大肚子上，对那时候的我来说，爷爷的肚子真大呀，爬上去，就好像攀上了一座高山。
渐渐地，我长大了，因为上学，见到爷爷的机会越来越少，记忆里的碎片也越来越少。朦胧中父亲带着我看完爷爷后从他屋里出来，爷爷奶奶送我们，在那条马路上，爷爷腿脚不好，奶奶搀扶着爷爷，两个人站在一起，一高一矮。斑白的头发，被岁月摧残得满是疮痍的脸，带着落寞，带着留恋，带着不舍，一直望着我们远去的背影，就那么站在那里。好久好久……。
小船依旧在空中来回地荡漾着，
“1～2～3～……8～9～10～”
父亲数着数，小孙女咿呀地跟着数着。
一滴汗水划过父亲鬓角，从他下巴处滴落下来。落到地上，摔得支离破碎，我知道，这些支离破碎的汗水会乘载着记忆，深深地烙印在小女儿的心里，很久很久，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