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七十二年,即也是东汉永平十五年,这时的皇帝是汉明帝刘庄,他是东汉 “开挂”皇帝汉光武帝刘秀的第四子。
刘庄自继位后,一直想效仿自己的祖上刘彻,达成开疆扩土的伟业,而这一年又恰逢当时的大司农(财政部长)耿国的儿子,开国元勋建威大将军耿弇的侄子耿秉上书请求进攻北匈奴。早有此意的刘庄便封耿秉为谒者仆射(正部级),同时又启用了自己的小舅子窦固,让他们领军北伐。
建功立业的机会是极其难得的,想到此处的耿秉,带上了自己的堂弟耿恭。
一年后,也就是永平十六年,窦固大破北匈奴,征服了伊吾、车师等国,收复了大汉朝自西汉失去了六十五年的西域,并设立了西域都护府。
但匈奴人不甘失败,汉军主力前脚刚刚撤退不久,匈奴人数万人便开始反扑西域都护府,而这时留守的守军只有两千人,且兵分几处。
在匈奴的人数优势下,都护陈牧很快就力战殉国,都护府主力被灭,驻守柳中城的校尉关宠旋即也全军覆没,此时留驻西域的只剩同是校尉的耿恭,和他的手下的数百人,且耿恭的驻地在更北端,和关宠隔了整座天山。
耿恭一开始负责驻守金蒲城,威慑车师国,匈奴大军到来后,杀了亲汉的车师王,车师国倒戈。考虑到金浦不适宜长期驻守,耿恭在打退匈奴前锋后,便移防疏勒城,并派人求援。
疏勒城处于半山,山势陡急,且城后就是山涧,易守难攻。匈奴主力到达后,将疏勒城死死围困,并切断水源,日夜猛攻,以待汉军水源断绝,逼迫耿恭投降。
但耿恭的运气比较好,他们在城中深挖水井,成功的挖出了山间的地下水,并在城上泼水嘲讽匈奴人。且汉军军事科技比匈奴人发达,士气旺盛,导致匈奴人久攻不下,改为死困。
而此时,耿恭所面临的局势,堪称绝望。
匈奴人反扑后,龟兹等国纷纷倒戈,都护主力已经全军覆没,而他派出求援的人要翻越天山,耗时得要数月,且此时他还不知,他求援的对象关宠已经早已在匈奴和车师的攻打下,也全军覆没。此时的西域,还存在的汉军,只有他们这数百人。
而此时千里之外的洛阳,汉成帝刚刚驾崩不久,新任的汉章帝刚刚继位。
面临如此绝境,耿恭却依然死守,那时候唯一的支援来自车师国后部王的寡妻,她是多年前远嫁塞外的汉人后裔,也就是她常常冒险为耿恭他们提供匈奴情报,以及些许给养。
但粮食还是不够吃的,粮食吃完了,就只能宰杀牲畜,然后吃树皮,草根,最后只得把这铠甲上的皮革和弓弩上的兽筋也煮了。
这一守便是一年。
匈奴人见短期内难以攻下,且汉军所剩无几,难具威胁,匈奴人也觉得耿恭是个真男儿,便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只要耿恭投降,就封他为王,给美女金银。
此时的耿恭所处的环境,是遥遥无期的援军,是城内什么能吃的都没了,还活着多部下也只有二十多人,他们早已形如枯槁,身上衣无寸布,有的早已只剩下了一口气息。但人就是活这一口气,所以耿恭不降。
耿恭是个狠人,虽然不降,但还是让匈奴使者入城相商,在使者入城后,他便把使者五花大绑,压到城头,当着匈奴人,一刀砍下了使者的头,然后便把使者烤了,开始喝血吃肉,何其生猛。
这也是后世岳飞将军当年写满江红所向往的境界: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或许是苍天也感动于耿恭至死不辱国家的壮志,求援的消息最终传到了洛阳,而那时带他出塞的堂哥耿秉已经早到洛阳接受封赏了。
年轻气盛的新皇帝终究是有大汉的风骨的,大部分朝臣都觉得,如今新帝刚刚继位,天下百废待兴,重要的事情太多,不值得大动干戈去救这几百生死未卜的人,但皇帝他觉得值。
随即新帝以耿恭的堂哥耿秉代理太守,亲自领兵驻屯酒泉,以太守亲发七千铁骑救援耿恭。援兵一路横扫,先至柳中城,却也只能给关宠等人收尸,随后愤怒的汉军一路强攻,至师车国首都交河,杀师车与匈奴数千人,俘虏数千。
但援军此时也面临着困境,劳师远征,匈奴也有援军在后虎视眈眈,而继续救援耿恭则要翻越雪山,可能功亏一篑。同时他们已经过了柳中城,关宠兵力更强,却早已力战而死,所以他们不怎么相信耿恭能活下来。
援军驻足不前时,是耿恭派出求援的老部下范羌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太守,至少要去给耿恭收尸,最终太守动情,给了他两千兵马。
这两千人翻越雪山,直捣疏勒城,击破外围的匈奴,救下了即将覆没的耿恭及部下二十六人。
感动于耿恭及其属下的壮志,这只援军以命相护,一路且战且退,付出了数百人的性命。换取耿恭这只早已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的孤军,活下来的十三人,归至玉门关,尔后至洛阳受皇帝召见。
十三壮士归玉门,太守亲自为其洗脚更衣,竟然还因为饿的太久,吃撑死了两个,可惜。
然汉家男儿,至死不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此乃真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