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冬季初临,正是一年中最萧条的时节。树木卸下华亮的绿装,以最卑微的姿态迎接生命中的残酷考验。
树木枯黄的枝干在车窗外倒退,我的白色SUV在山路间盘桓。
跟宿木分手后,我的心情就犹如这寒冷的季节一样。宿木永远高冷的难以靠近,分手时,他没有说一句挽留我的话。我不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他是觉得希望我提出分手,还是不知道怎么挽回。
有时,我怀疑他就是在将就,尽管我把他当做最完美的,而在他的心里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爱情天平偏得太厉害。
路过城郊的那家园艺超市,我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和宿木的所有回忆开始侵占我的大脑。我实在没办法继续开车了。熄火后,我走入了这家园艺超市。
园艺超市很大,像一个大型温室。
刚走进去就被湿润的空气和花香包围。每盆花的前面都挂着一块小牌,写着它的名字。
我停在了名牌上写有“雅乐之舞”的盆栽前,这个名字起的倒是很有特点。那粉红色的叶片会被人误解为花,其实是叶子,培育的方法不同,叶子的粉色深浅就不同。
我的眼睛流恋在美丽的花木间。似乎在悲伤的境遇中,心变得更敏感,更能感受到美。
当我路过一家花铺前,我看到一个弓背的身影。有个男生在给花浇水。他专注的神情很帅气。他见到我,抬起了他那俊秀的脸,平静的眼神传递出一种安逸自得。
“选花吗?”他问到。
“哦不”,我说。
“选一个吧,我这个摊位要歇业不干了,花都很便宜”,他说。
我这才注意到他家摊位前竖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清仓”。
“花是有灵魂的”,我说。“因为有灵魂,所以也有尊严感。”
“哦?听起来有点志同道合。我也觉得随意处理这些花不妥。”
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怜惜,我要买一盆回去,花也是生命,也值得被保护。
回到家里,已是天黑。和那个清仓卖花的男生聊了一下午后,我的伤心有所缓和。
我把我买的那盆花放到花架上,我希望它一切从头开始,也希望它给我重新开始的希望。
在清空我的水桶挎包后,我绝望的发现,我的钱包丢了。丢钱包的愁绪让我放下失恋的苦楚,转而陷入更为实际的痛苦中。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时,我的手机响了,提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声音有点熟悉。
“我是卖花的,我们还聊了一下午呢。你有印象吗?”原来是他。
“嗯,我知道”,我在疑惑他是怎么知道我手机号的。
“你的钱包落在我店里了,我看到钱包里的名片,名片上有你的电话,额,还有你工作的地方。”他说。
“喔喔,”我终于不必心烦焦虑了,这些天被痛苦困扰的我都有点失眠了。
“你是做美甲的?”他看到我名片上的公司名字了。
“嗯嗯,是的。”
“这样吧,我明天要到市区办事,我路过你的店,到时候把钱包还你。”
我感觉到一丝暖意,表示谢谢之后,我关上灯睡觉。这一宿,我终于沉沉睡着了。
02
我的头上多了一对犄角,在湿气上升的森林里,我在向有阳光的地方前进。绿色的叶子上坠满露珠,是湿气凝结成的。
就在我奔跑时,猝不及防的,一道刺眼的阳光照到我的眼睛里,我的眼前一片亮白,那种白像是人死时,灵魂升入天堂入口撞见的那种亮白,带有神的意识。
我的脑袋出现断片,猛然从梦中醒来,可心在扑通扑通跳。奇怪的梦,我心里嘀咕。突然一个词出现在我的脑中——小鹿乱撞。
我对这个想法感到可笑不已,自己还没有完全从失恋的状态恢复过来,怎么会出现另一段感情呢?
我拿起透明的漱口杯,仰头喝下一大口,然后水在我口中咚咚作响。
又是一天到来了。
我在市区一家乐购超市旁边开了一家美甲店。规模不大,客流刚好让我的收入和费用相平衡,实际是,收入刚好比费用多了那么一点点。
我热爱美甲这项工作,就像我唯一的爱好是买衣服一样,我喜欢美的东西,而且我要创造美。每一次逛商场买衣服,我都留心时下的流行色啦,什么时尚风格啦,然后设计一款和某款衣服相搭的美甲。
手机这时响了几下,有微信消息。
“蔚风,在吗?”看头像是小卓,她问我什么呢?
“我想预约做一套美甲。”她说。“今天下午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想到直到此刻为止,还没有人找我预约。
“那太好了”,小卓兴奋度似乎超过了往常。最后她发了一个红唇给我。
美甲店上午就来了一位顾客,她只是修了修指甲。
下午,当我正在做美甲作品时,小卓来了。
她竟然穿了一套美腻的韩范套装,一件蝙蝠袖的、表面带有薄薄兔毛的乳白色毛衣。搭配毛衣的,是衬在里面的半高领白色打底背心,一条咖色阔腿裤,还有最外面的短款白棉服。
“你今天这是要干嘛啊,怎么不像平时的你啦?这种风格的衣服你以前没穿过啊?”我好奇地问。
她脸上略带红晕,低垂的脸上嘴角勾起,一定是有恋情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我问。
“我,我的男朋友向我求婚了。”
原来是这样啊。
“你知道,我向来风风火火的,可现在觉得自己变了。”
“那是爱情的魔力”,我朝她眨了眨眼。
“所以今天,我想请你帮我做一款恋爱指甲,要有幸福的模样”,小卓对我说。
“选一种底色”,我递给小卓一本色板。她翻过来又翻过去的,犹豫不定。
“还是你看着办吧,我的脑海里还全都是昨天晚上海边的画面。”
“昨天晚上我的男朋友向我求婚,他联系了一家做求婚设计这类的公司”,小卓语气里满是兴奋。
“哦?”我很好奇是以何种方式求婚的。
“昨天晚上,他说要到海边走走,我们刚吃了丰盛的晚饭,他说要消消食,我就跟着他来到海边。
“走着走,他突然把我抱起来,随之我看到了海滩上一个巨大的心,中间有一个吐着金光火花的鞭炮。同时,四周集聚起拿着鲜花和爱心的朋友们。”
“为你感到高兴”,我说。
我突然来了灵感。就设计一款与小卓今天服饰相配的,同时带有沙滩纪念的指甲吧。
奶茶色作为基础色,食指的指甲撒上星沙粉,中指做有渐变效果的闪粉,其他手指是单色奶茶色。
小卓的指甲长到了适宜的长度,我给指甲的前端修成圆弧形。
小卓说,她的男朋友是个销售,销售汽车的。虽然职业和薪金水平都有点low,但是小卓说起来蛮自信的。
“我们是在汽车展卖会上认识的,当时我陪朋友看车,他穿一件到脚踝的黑色羽绒服。
“朋友没有看好他推荐的汽车,但是他缠着朋友一直推销。朋友不耐烦的想走掉,他最后说让朋友加个微信吧,也许看完了所有车朋友会最终钟意他推荐的车呢。”
“朋友看了我一眼,跟我说让我加他微信吧,看在他努力工作的份上。我说好,然后,我们的缘分开启了。”
小卓将最后一个“了”字,正确说来,是说成了“喽”,与此同时表达出一种炫耀。
“他应该对你很好吧,很宠你,不然你不会这样得意忘形的吧”,我抬头看她一眼。
“是呀。他是那种对什么事都很上心的人,对工作是,对我也是。”我将银色闪粉甲胶均匀涂在她的指甲前端,越靠后颜色越淡,营造一种梦一样的感觉。
“你真的觉得这样就很好了吗?不再考虑条件更好的吗?”我说,我不知道她会怎么说。
小卓长得很漂亮,加之性格独立,完全可以嫁一个条件更好的男的。
“嗯,这我倒是有想过。但是你说什么会使女生更有安全感呢?是金钱还是一个男人的忠诚陪伴呢?”
“比起一枚昂贵的钻戒,我觉得真情更让人有安全感。”小卓说得很坚决。
“现在,我要给你的指甲撒上星沙粉了。”我告诉小卓。
“星沙粉有沙粒感,给予你沙滩的联想,希望它能让你回想起沙滩上的那场求婚。”我把自己的设计意图解释给小卓听。
小卓的指甲做完了,她很满意。
她走后,我突然想到最近看的一篇文章,大致是说现在流行有烟火气息的恋爱。有烟火气,就是指更注重生活,而不是金钱。
持这种观念的人思想意识会更前卫一点吧。
03
凌水是在下午4点左右来到我的美甲店的,他不仅送来了我的钱包,还拿来一束干花。
“送给你的”,凌水递给我那束干花。
那束干花是由三种花构成的,有橘黄的金盏花,白色的雏菊,最外面是一层满天星。
“这些干花是我自己做的,置于干燥的环境里,水分脱干即可。”凌水解释说。
我看到干花觉得有点意外。不过,这干花的确赏心悦目。我捧着干花,脸上露出微笑。
干花可以保留花的姿态和颜色,更能经得起时光流转的考验。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花却有疗伤的功效。”他说。
“如果能让每一个顾客在看到花时,都心情愉悦,那我的工作就发挥出价值了。”凌水眼睛里有着自豪。
“谢谢你,但是,我得付钱”,我不能白白接收馈赠。
“不用的啊,我的花铺要歇业了,你正好帮我解决库存问题。”凌水说。
我没有再请求付钱。我把花分成几束,然后挂到墙上,这些花装饰了我的墙面。
“你有空吗?我是说你今晚有什么安排?”我看着凌水,突然疑惑自己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没事的啊。”
“能陪我去海边的码头走走吗?”
我期待着他的回答,同时后悔自己的又一个自私的提议。凌水已经陪了我昨天一下午了,我怎么好意思再让他陪我。
“可以啊”,他轻松地点点头。
码头边上,有一群西式小洋楼。洋楼这时已经亮起了幽黄的灯,房屋那优美的线条带来异域的风情。
这些小楼是新建的,其实这个码头也是近期才有大量游客到来。码头有一个广场,那里有一个大型灯光音乐喷泉,游客是冲着喷泉来的。
那些洋楼只有部分商铺入驻,有能喝咖啡吃零食的书店,婚纱影楼,商业会所,烤肉店……
我们远远就看到麦当劳那个像拱形门一样的标牌。
简单吃一点吧,我也不要显阔,我知道凌水也肯定不能觉得没面子,因为我们收入水平是差不多一个档位的,高级饭店倒会吃着觉得尴尬。
我们点了两个汉堡,在里间长条沙发坐下,墙壁将空间划分成一个半封闭的小包间。
“和我聊聊他吧”,凌水说。
他是在说宿木。好吧,反正我不想再把那伤痛憋在心里。
“他是医生,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我说。
“他学历高,人长的帅,我觉得”,我用手捋了捋头发,面带苦笑地说,
“我觉得,我们唯一相配的就是年龄。”
我不知道凌水是不是有过和我一样的恋爱经历,有过对方高高在上,而自己卑微,但自己却深爱对方的经历。
“从来都是我主动,是我每天给他发微信,是我每次安排约会地点,是我经常给他做饭”,我手捂脸,感觉情绪难以平复。
“我有时真的很绝望,我真想找一个恋爱方面的顾问,让他教教我怎么让他爱我”,我说。
凌水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流泪的我。他总是在聆听,不怎么说话。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他,真的”,我爱宿木是全身心投入的那样去爱,所以才会心痛的这么难受。
“我们约会去了很多地方,从城南到城北。我们几乎走遍了整个城市。我从网上,从朋友那里,查到了恋爱最应该去的地方,然后和宿木一起去。”我回忆了那段时光,悲伤的心里多了一种甜蜜。
“我们只是牵牵手”,我说,“再没有更亲密的动作。”
其实,我们有更亲密的动作,我们拥抱过,或者更准确的说,是我强行拥抱了他。
那次拥抱,是我唯一一次真实表现自己的想法。我渴望拥抱,于是,我扑到他怀里,双手搂紧他的腰,他的身子僵直。
我将脸贴在他的胸前,心中的烈火让我全身发烫。我开始了更进一步的侵略,手从腰间向上推,直到捧起他冷峻的脸。
月色下,他的黑色眼睛睁开着,一直看着我,看我的举动,眼里没有一丝火热。我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同时感到了羞涩。
什么样的女人能撬动他的心门?
我又到前台点了两份同样的芒果雪冰。沙冰嚼起来清爽冰凉,芒果的香味香甜。
我比较喜欢这款雪冰,我觉得凌水也会喜欢。
“那最后呢,蔚风,最后你们是因为什么分开的呢?”凌水关切的问。
“我不是有意让你更难受,你要是难受可以不说的,我只是,”凌水轻柔地说,
“我只是在想你为什么最终放弃这么深陷的爱情。”
“你也觉得这段爱情应该放弃,是吧?”我问。
凌水点了点头,吸了一口雪冰。
“其实也不是他犯了什么大错,只是我太累了,我不愿再坚守了。”
最后一次见宿木是那次他刚下夜班。我给他做了早饭,然后挤地铁,给他送到办公室。
我敲了敲门,宿木叫我进来,我看到他在晨曦的阳光中整理刚换好的衣服,他回过头看到是我。
我兴奋地走过去,说我给他准备了早餐。他有那么短时间的犹豫,然后说,放到桌子上吧,护士们送来了好多早餐呢。
我当时整个人都僵硬了。我觉得,我没有必要再这样受折磨了。
我以前去过他的办公室,而且是以女朋友的身份去的。我认识那些护士,那些小护士也知道我是他的女朋友。
可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是无视我,为什么还在这里献殷勤?
也许她们瞧不起我,也许她们早就从宿木看我的眼神中窥见到,我们有一天终会分手。
拿着还剩一半的雪冰,我和凌水来到广场上,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看喷泉的人了。
某刻,灯光突然亮起,耳边也传来大分贝的音乐,水柱冲上云霄。喷泉表演开始了。
喷泉随着音乐和灯光舞蹈,一种强烈的震撼,让我忘记了刚刚的伤心。人群一阵阵沸腾,我也上下跳,同时挥舞着手臂。
“我很开心”,我大声对凌水说。
“什吗?我听不清楚。”
“我说我很开心。”
我想我有一天该怎样报答凌水的恩情呢?他出现在我最需要人陪的时候,帮我驱散了阴霾。
04
以后的一段时间里,凌水都会时不时地送给我他做得干花,我在店里做成了一堵花墙。
我们没事的时候就聊聊微信,有时还一起吃个饭。
他对我很细心,我觉得很温暖。他的脾气很好,性格也很随和,当意见不和时,他懂得退让。但是有时我觉得他应该更坚决一些,更霸道一点。
我邀请凌水到我家里做客。
他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环视四周。他对我的每一件摆设都仔细看过。我在头一天晚上细致打扫了我的家。
他拿起沙发上的兔子,一个陪伴了我10多年的玩偶。
“女生的玩具”,凌水说,
“比起男生,女生要更迟的变得实际,女生呢,追求浪漫,也像个小孩。”
“没有人劝你买只真的宠物狗吗?”
“没有”,我说,“我要养就养只猫。我不喜欢狗。”
“喔喔,好吧。”
“我经常光顾一家猫屋咖啡馆”,我倒了杯热水给凌水,“那里有很多猫,可以玩。”
“听说猫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放下防备,对人类。”
“是的”,
我突然想起猫屋咖啡馆里的那只灰色猫咪,它是所有猫中最懂得和人友好的猫咪了。但是如果我的抚摸让它不舒服了,它会瞪我一眼,眼神中露出没被驯服的野性。
“也许,有一天我会开一家宠物收留所。”凌水说,他正在想不开花店以后干什么。
“现在的工作要求人们素质更高”,我喝了口热水,在另一张单人沙发坐下。
“简单的工作由机器就能完成,就拿美甲这个行业来说吧,机器替代人工完全有可能啊。”我皱了皱眉。
“哦?我以为美甲工作很细致,制作起来繁琐,机器是做不出来的。”凌水歪过头看了我一眼。
“不是的”,我说,“几天前,我看新闻,有人发明了一款自动美甲机器。根据客户的选择,机器能制作出印有复杂图案的甲片,比起手绘的简单图案,机器做得更复杂美丽。”
“那真的太不可思议了。”凌水面露惊讶。
凌水放下手中的玻璃杯,向靠近阳台的白色花架走去。花架上摆满不同品种的多肉。
“你喜欢养多肉?”凌水凑近其中的一盆,仔细端详。
“准确说,是宿木喜欢养。”
这些多肉有些是宿木送我的,但大部分是我自己在超市买的。
“宿木很喜欢多肉,他说,他喜欢那些水分饱满的叶子,看上去特别有生机。”
我们又谈到了宿木,宿木已经很久没成为我们的谈资了。
宿木会到我家帮我照看多肉,给多肉浇水,也正因此,我买了好多多肉,为了宿木能经常来我家。
“分手后的一段时间里,宿木不来打理它们了,我也没兴趣照料,你看,好多都要死掉了。”
“但你并没有放弃,就像你还没有放下他一样。”隔了一段时间后,凌水抬头说到,他的明眸中有一股暗淡的火气。
“你还没有放弃,是吗?”凌水有点激动。
“你还在给那些枯死的多肉浇水,不忍扔掉!你还在想他有一天能够回来。或者,你知道他不会再来了,但你不忍放弃这段爱情,你希望爱还一直在,默默的继续爱他,是吗?”
我没有回答。
时钟滴滴答答的走着,我们沉默了很久。
“有件事我要跟你说,”凌水抬起头。
“其实,我早就认识宿木。”
我有些惊讶。
“还记得你丢钱包那次吗?你走之后,我在地上发现了你的钱包。”
“我打开钱包,第一眼就看到你和宿木亲密的合照了。宿木是个好医生,他人很好,工作很负责。我母亲得癌症住院,他是我母亲的医生。尽管我母亲的癌症已到了晚期,但他每次来看母亲总是鼓励她。”
“母亲两个月前走了,留给我一个花铺。我起初还费力经营,但是那些花草总让我想起母亲。我最后决定不干了。”
“当我捡到你的钱包,看到你和他的合影,又回忆听你诉说你的失恋,我想你口中的男友就应该是宿木医生,我想,我一定要亲自送还你的钱包,这才不负宿木医生的恩情。”
“他是个好人”,凌水补充到。
“蔚风,如果你要继续这段感情的话,你可以找他的。毕竟,你还爱他。”
凌水走后,我彻夜未眠。我回想他说过的话。他母亲才刚去世不久,算来,我跟他相处的这段日子,他应该还没有从痛苦中走出来。他本该接收旁人的安慰,却反倒安慰了旁人,安慰了我。
我对自己的自私感到懊恼。
天刚要亮的时候,我脑袋昏昏沉沉的上演了一段梦境。我看到宿木在白色刺眼的亮光里手插兜背对着我。
我醒了,眼角的两道泪痕还没有干。
宿木,你是宿夜不眠的树木,我是向你吹来的安慰你的风,尽管我用力的吹拂,可是你却始终不为所动。
几天后,我开着白色SUV来到城郊的园艺超市。
走过每一家花铺,我最后来到凌水面前。
“凌水。”
“蔚风?”
“我想好了”,我说,“我要跟你一起经营这个花铺,经营很久很久。”
我用脚踢掉了“清仓”的牌子,扑到凌水的怀里。
我想到了小卓,想到了她幸福的样子。有烟火气息的恋爱,我想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