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里的“鸭脚”银杏

八月末的午后阳光,透过青葱却略显苍白的银杏叶,在校园那年老沧桑的石墙上留下了斑驳的影子,当光斑稀稀疏疏跳动时,方才感觉得到有微风吹过,细看时,竟能看到无数细粒灰尘在光影里随风起舞。

金黄色的银杏果实,“成群结队”地挂在枝头各处,搭配上周围葱绿的叶子,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美。而对于吃货来说,看到此情此景,更会莫名增添难以满足的食欲。在某个稍有些饥饿的傍晚,我就曾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的那些小黄果陷入了各种遐想,它们长得像是金黄色的葡萄,却没有成串的葡萄密实,又像是袖珍版的南国木瓜,只是颜色要更加亮黄,又或者说它们更像是南方所特有的黄皮果完全成熟时的模样,走近看时,倒又觉得他们像表皮布满斑点的金橘。总之,脑子里贪念着它们做成各种美食的场景,不自觉地,口水便出来了。回过神来,发现旁边的同学正在用奇怪的眼光“打量”我,尴尬地笑了笑,咽了咽口水后赶紧翻开书本从美食的幻想中脱离出来。后来才发现,南宋的“吃货”诗人之一杨万里,很早就知晓了银杏果的美味秘籍,其描述银杏碳烤食用情景的诗句“深灰浅火略相遭,小苦微甘韵最高。未必鸡头如鸭脚,不妨银杏作金桃。”(银杏叶因形似鸭脚,所以也曾“鸭脚叶”)已流传至今。

初中的时候,在一位来自广西灵川的朋友书中,第一次见到了银杏叶,那散发着枯腐味道的黄色“小扇子”,让我印象深刻。直到我离开家乡北上念书时,在这片人杰地灵的大学校园里,才亲眼看到了银杏的真实模样。现在的我,尽管每天都能和它们打照面,却依旧是“相看两不厌”。大学里,也曾想过在图书馆旁边那棵安静生长的银杏树下,在每年九月份的时候与它来一张合影,记录下四年里,银杏和自己那些看得见或是看不见的一些成长轨迹,而如今,即将进入大四,方才突然想起这事儿,心中不免有些许遗憾。三年了,再次停留在它身边时,发现它长高长壮了,变得更加“帅气”了,灰色的树皮上也更多了岁月的痕迹。而我呢,好像也变了很多又好像没变,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只知道,我是比以前更加安静了。身边的朋友很多,但真正能交心的却寥寥无几。于是索性在一个风和日丽的黄昏后,静坐在树底下,拾起带有叶柄的扇形叶子,看着叉状细脉的纹理肆意而毫无目的地思考生命的意义。

有时候望着那直立的树干,竟会心生一种莫名的不安感,那些细而直的枝条,能经受得住多少狂风暴雨的洗礼?但是再转而看到那更老一些的银杏树时,它们高大而魁梧,那被灰色树皮包裹的树枝上,正是那些岁月刻下的“沧桑”见证了其成长。我想,我的不安应是多虑的,又或许这种不安其实只是源自于我自己的内心深处。我想,等毕业后,我将会从这里带上几片好看的叶子,夹藏在最喜欢的书本扉页之间离开这校园。在以后的某个日子里,当我不经意间翻开书本看到它们时,心里该是怎样的一种欣喜与温暖。我做不到那样的洒脱随性,安静地离开,“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在古老的传说中,银杏树是神奇的不老之树,生命力十分顽强,历代文人墨客也曾多以银杏为题材,咏物言志,感悟人生,留下的诗词歌赋也是不胜枚举。其中,唐代就有很多用银杏相关的词汇来命名的地方,比如川蜀的银杏湖、贵地的银杏堂、黔地的杏花村等等。唐代著名诗人王维曾隐居陕西蓝田辋川,并在此处修建了一处草堂精舍,因周边尽是其喜爱的银杏植株,因此将此处山馆命名为“文杏馆”,而其描述该馆的诗句“文杏栽为梁,香茅结为宇。不知栋里云,去做人间雨”也是流传千古。虚实之笔,传达了身在银杏林深处那种难以言传的神秘意境。相传,北宋文学大家苏东坡也曾与银杏结缘,其诗句“四壁峰山,满目清秀如画。一树擎天,圈圈点点文章。”里所描述的,正是今河南静居寺那棵古老的、已成为当地一大景观的“长寿”银杏树。

现如今,银杏仍是许多人笔下的“独宠”,作为一种特有的存在,它出现在亲情、友情、爱情等各种人生情怀中。万物时多易,而这古木却能在千年风雨之中岿然不动。或许,人们对于这“鸭脚”银杏的喜爱,与其古老而神奇的生命以及“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妖娆也不庸俗的独特气质有关吧。

也愿它们再历经千年沧桑巨变后,也依旧会保持那“蹼叶和风舞,笑来绝尘俗”的优雅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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