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杂俎之马谡克隆版赵时春

怀抱圣子的圣母(摄于乌菲兹美术馆)

书生的最大优点是理论知识比较丰富,纸上谈兵一套一套的,最大的缺点是实际经验严重不足,甚至根本没有。由于很多东西是纸面的真实,他们误以为自己已经成为想象世界的主宰了。因此对别人的意见视为乌有。等到自己撞上南墙,头破血流,悔之晚矣!

历史上的马谡就是典型案例,他喜欢纸上谈兵,何处设置主力,何处置伏兵,何处置疑兵,何处置奇兵,居高临下,摧枯拉朽云云。刘备已经警告过诸葛亮,说马谡这个人言过其实不可重用。然而诸葛亮一时轻信马谡大言,把守卫街亭的历史重任交给马谡,结果大败,只能挥泪斩之。

无独有偶,明代嘉靖年间又出了一个赵时春,俨然一个克隆版的马谡。

这个赵时春是甘肃平凉人。自幼喜欢与群儿做战争游戏,动辄列举旗帜,吩咐某某为某部,某某为某队,俨然如总指挥一般。这也许是造成赵时春军事自信的根源。

赵时春可谓少年得志。十四岁的时候经乡里推举为秀才。过了四年,即嘉靖五年(1526),会试第一,假如殿试也是第一那么地位就相当于状元。按照常规选为庶吉士。

因为当轴者张璁的举荐,授户部主事。不久转兵部。嘉靖九年七月,因天灾不断诏求直言。赵时春上疏说:“陛下因灾变求直言已经接近一个月,但是大小臣工大部分都是浮词应付而已。大概自从河南灵宝知县因为上奏黄河水清受到封赏,接着都御史汪鋐继进甘露,现在副都御史徐赞、训导范仲斌又要进贡瑞麦,又有指挥张楫进嘉禾,汪鋐和御史杨东又进罕见的盐花,礼部尚书李时上疏请求表贺。臣以为汪鋐、徐赞本来就属于风纪官员,李时属于典礼官,这些人都是好大喜功,欺君罔上,败坏政风。应该予以谴责,撤职查办。”

赵时春以为自己的言论会被采纳,没想到嘉靖帝指责他妄言,命令他进献忠言善策。赵时春顿时显得非常惶恐,心无二计,不知如何是好。嘉靖帝催促他赶紧说,于是赵时春继续上言四件大事和三件最紧急的事情:赵时春认为当今政务最大者有四:

一是崇尚公正。国君喜怒无常,赏罚随意,这是最大的不公。假如陛下能能听进忠言,做到赏罚公平,就可以达到天下大治。

二是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不能仅仅相信一人或一小部分人之言,而必须听取广大臣民的公论。同时也不能鼠目寸光,应该树立长远眼光。事半功倍的事情要及时去做,反之则不能做。这样的话天下百姓就可以同享安静之福矣。

三是经常走访大臣儒生。应该仿照古人做法,经常召对大臣,使大臣、台谏、侍从能接近皇上。凡是有政事不清楚的,虚心听取大臣们的施政意见。

四是鼓励群臣知道礼仪廉耻。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对待大臣要有礼节,不计较群臣小过。御史言官是皇帝耳目,即使讲错了也要宽容。大臣们也要懂得自爱。目前最紧急的有三件事:

一曰惜人才。凡得罪之臣,仍有才能,不应当立即放弃。而应该原谅过失,官复原职。“大礼”已成,有些讲错话的大臣可以让他们重新开始效忠陛下。

二曰固边圉。军纪宜严,临阵而退,裨将可以杀士卒,大将可以杀裨将,总制官可以杀大将,只有这样才能震慑人心,将士效命,战无不胜。

三曰正治教。请恢复古代冠婚、丧祭之礼,杜绝醮祭、祷祀之术。凡是佛教、道教之徒有假引符箓、依托经忏、幻化黄白、飞升遐景,以冒领官位和金银者,立即依法处置,这样就可以弘扬正道,保持社会安定。

嘉靖帝看到奏折,触及自己的信仰,雷霆震怒,下赵时春锦衣卫狱审讯,废黜为民。很久才起用为翰林编修兼司经局校书。

从赵时春上疏一事看出他考虑问题比较单一,且应变能力不佳。赵时春刚刚复出不久,又做了一件令人不敢恭维的事情。当时嘉靖帝病了,他与罗洪先、唐顺之等大臣上疏请东宫太子御正殿,接受百官朝贺新年元旦。这件事完全是书生一时冲动,没有顾及嘉靖帝心理感受。结果嘉靖帝大怒,再次废黜为民。

这是在情理之中的,皇帝还没有驾崩,怎么会让太子在正殿接受朝贺呢?这可能是几个秀才脑子漏水!

考验赵时春的关键时刻终于来临了。

京师遭到入侵,朝议认为时春知兵,起用为兵部主事,协理京城防务,统一指挥民兵训练。大将军仇鸾出于私心,提出恢复马市,赵时春愤怒地说:“你这是秦桧再世。你身为大将,行为与一个市侩差不多,行得通吗?”这实际上等于当面抽仇鸾耳光。

赵时春得罪了仇鸾,他岂肯轻易罢休,于是仇鸾到处讲赵时春坏话,罗织罪名,差一点得重罪。赵时春离开京城担任山东佥事,进副使。地方官比起京官要差很多。嘉靖三十二年(1553),擢佥都御史,巡抚山西。赵时春慷慨负气,善于骑射。感慨敌寇横行,都是因为将帅不作为,他对将士夸下海口说:假如给我五千兵马,蒙古俺答、邱福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赵时春还写下《御寇论》,论述如何防守如何进攻,讲的很详细。已经取得节钺,可以单独指挥军队,更加昼思夜想建功立业。

那年九月,敌寇入侵神池、利民诸堡垒,赵时春率领骑兵、步兵前往作战。部队开到广武,各路人马前来会合。谍报敌寇骑兵二千余人,离开我军六十里。赵时春披挂上阵,意欲单枪匹马冲锋陷阵。富有实战经验的大将李涞坚决制止,并规劝他等情况摸清,布列阵法,再发起进攻不迟。

赵时春大言:“哈哈,你胆小鬼一个,怕什么,贼军知道我带兵前来,早就逃之夭夭了,行动迟缓恐怕延误军机。跟我冲!”于是策马前奔。刚刚到达一个叫大虫岭的地方,蒙古伏兵突然四起,冲杀下来,打乱官军队形。赵时春仓促应战,结果大败。仓皇撤退,只身逃到一个石墩边,石墩又高又滑,无处下手,幸亏手下士兵慌忙用绳索把他吊上去才没有被俘。而李涞全军覆没。御史、给事中弹劾赵时春失败责任,解除职务等待分配。

赵时春喜欢谈兵,至此一蹶不振。不过当时将帅一概消极避寇,见敌不战。时春功虽不成功,还是提振了一下全军将士的士气。

随园少年曰:马谡、赵时春之流,过去有,现在有,将来也不会消失。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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