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有物，懒上心头。吃饱喝足之后，龙轩反而没了精神，瘫坐在竹椅上，两手轻抚圆鼓鼓的肚子，眼望夜空发呆。

夜晚的天空很黑，犹如一张无边无际的深渊巨口，凝望久了，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会被它吞噬掉。

漆黑中只有一点微光，一弯模糊的月，暗淡得像是随时会泯灭，消失在无尽的黑色中。

龙轩不明白，月既不能驱散夜色，更不能照明大地，为什么会长在夜空中？更让他觉得奇怪的是，月似乎越来越暗了，犹如一盏放在风口处的灯，随时可能熄灭。

“小白，你有发觉这月越发的暗沉了吗？”龙轩手指夜空中的暗月，侧头望向和他一样躺倒在竹椅上的白鹿。

白鹿没有回应龙轩的话，眼镜一眨不眨的凝视着漆黑的夜空，似是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坐起身来，似有所悟的望向龙轩。

“师兄，我突然发现我们根本不了解师父，和师父一起生活这么久，竟然连师父的名字都不知道。”

龙轩无语，他以为白鹿是在思考月为何越来越暗沉，没想到她却是在思索师父出山之事。

不过，白鹿这话倒是事实。龙轩跟在光头道士身边这么多年，一直叫光头道士师父，从来没有询问过光头道士的具体姓名。以后若是出了山，人家问起师承何人，想必龙轩在一阵尴尬之后能描述道：“我师父是一个光着脑袋的道士。”

“想要了解师傅，那就努力修炼吧！”龙轩重新躺回竹椅上，再次将目光投向天空中的暗月。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鹿不解的望向龙轩。

龙轩沉吟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道：“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努力修炼，想要成为一名修道强者吗？”

龙轩不答反问，使得白鹿愈加迷惑了，有些不确定的猜道：“心有不甘。”

“这也是一个原因。”龙轩轻笑一声道，“但如果只是这个原因，我早就放弃了。”

“还有什么原因？”此话出口，白鹿突然发现，自己对这个从小到达的玩伴似乎也不怎么了解。

“自从我来到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师父，因此一直把他当做最亲近之人。后来修炼之后才知道，人皆有父母，我肯定也不例外。”

“师父是你父母？”

“父母是两个人，意为父亲母亲。”

“这么说师父是你父亲？”

龙轩摇摇头，长叹一口气道：“师父说他知道我的父母是谁，也可以告诉我，但前提是我的修为必须达到他那般境界才行。”

“师父的境界？”白鹿小嘴微张，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你没有听错，极境天元，人道最高境，十分遥远的地方。”

“我相信你。”

白鹿不会说话，以前在龙轩感应灵气失败的时候，她总是默不作声。但这一次似乎不一样，她觉得自己必须给龙轩鼓励，坚定其信心。

龙轩微微一笑，故作轻松道：“我要突破很容易，只需要一个契机。”

“什么契机？”白鹿急忙问道。

龙轩坐直身体，稍微向白鹿凑近，神秘兮兮道：“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感觉，这个契机是在山外。”

“山外？”白鹿双手环抱，狐疑的看着龙轩，“你这是借口想出山去玩吧？”

“我并不否定这也是其中一个小小的愿望，毕竟十年没有出过山门，但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寻找突破的契机。”

尽管龙轩摆出一副十分真诚的样子，但白鹿清楚他在打什么注意，不想与他纠缠，搪塞了一句‘考虑考虑’，便起身向房间走去。

“小白，这可是关系到我前途的大事，你一定要认真想，仔细想，想清楚。”龙轩对着白鹿逐渐远离的背影大嚷一通，回应他的却只有一道吱呀的关门声。

凝望白鹿房间门良久，龙轩不由长叹一口气，自言般喃喃道：“这一生怕是走不出这山了。”

房中的白鹿虽然已经盘腿坐下，双眼微闭，但并未入定，龙轩说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也听得一阵心痛。

回想起刚来流云山的时候，龙轩的脸上整日都带着笑容，尽管训练非常艰辛，但心中始终保持有快乐，从未有过现在这般忧愁。

若是一直保持最开始那样的生活，龙轩或许可以在流云山开心的住一辈子。但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一层不变，就算是与世隔绝的流云山，也无时无刻不在变化。

变化是一种很难捉摸的东西，如果非要形容，可以将其想象成水中的水波。

水波的高低、长短、涉及范围等很是难辨，但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大多数时候的变化是小波浪或者看似没有波澜，难以察觉。少数时候的变化才是大波浪，大到有可能影响流水的方向。

十年流云生活中，前七年龙轩是处在小波浪的变化之中，没有什么感觉。但小变化时间久了也会累积成大变化，就像小波浪不断向前涌来，一层高过一层的向上堆叠，最终形成了势不可挡的潮水。

所以，在第八年，龙轩开始心绪不宁。

这一年，他想要知道自己父母的情况，光头道士却不告诉他。他努力训练，几乎每日都在追求极限，可无数次的极限突破没有一次给他带来惊喜，反而因为失败太多，逐渐失去了信心。除此之外，山中的妖兽因猎杀过度也渐渐走向了灭绝。

没有了烤肉，龙轩生活彻底陷入枯燥和无聊之中，感觉每天除了训练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幸运的是龙轩还有白鹿，除了让他时不时的还能品尝到烤肉的滋味外，白鹿总是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给予他安慰，给予他鼓励。

但这些只能够让龙轩不懈怠训练，并不能让他拾回快乐，依旧坚定信心。

白鹿发现，龙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望着山外发呆。

后来白鹿才渐渐明白，龙轩是想要出山，想要逃离流云山这个‘牢笼’。

如今光头道士不在山中，白鹿身上又有玉符，她完全可以带龙轩出去玩一玩，散散心，但她担心自己不能保护好龙轩。

外面的世界和流云山不同，强大的妖兽和险恶的人类无处不在。白鹿的修为速度虽然很快，但修炼时间并不长，如今也只是聚灵境巅峰而已。

考虑了一夜，白鹿决定带龙轩出山。但有前提条件，首先不能离流云山太远，最多去到云雾森林。其次时间也不能太久，日落前必须回山。再者，她得找个管住龙轩的方法。

如此想定，白鹿简单洗漱一番，正待出门，房门却突然被叩响，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白，起床了吗？”

打开门，龙轩赫然立在门外，满脸堆笑的望着白鹿道；“我们现在就走吗？”

“去哪里呀？”白鹿装作不明白龙轩说什么的样子，转身向屋中的茶桌旁坐下，从桌上的茶壶中倒出一杯热茶，兀自的品了起来。

龙轩紧跟着白鹿走进，见白鹿这副模样，不由急道：“出山呀？昨晚不是说好了的吗？”

“昨晚我只说了考虑考虑，可未曾答应过你。”

“那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龙轩满含希冀的望着白鹿。

白鹿放下茶杯，抬眼回望龙轩，见其一身简练的短打，显然是做好了出山的准备，便不再戏弄他，直接道：“出山可以，但须约法三章。”

“只要能出山，别说三章，十章都可以。”龙轩很是高兴，拉着白鹿的手就往门外走。

“你等等，我还没有说三章是什么呢！”

“边走边说。”

在龙轩半拉半拽之下，白鹿顺通山石阶一路疾驰而下，不一会儿就来到了流云山山脚的阵法之前。

阵法本无形，需以灵力感应，因此，凡人无法观之。

龙轩虽已是锻体九段，但也只是强一些的凡人而已，不能感受到阵之所在。他之所以能够及时的在阵前停下，是因为有一面长满青苔的破损高墙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面墙是十年前由光头道士所建，其目的是以防龙轩不小心进到阵中。

墙外的景物和山中的一般无二，但龙轩望向它们却有些紧张，抓着白鹿的手不自觉的握紧了些。

“不用怕，我们手中有钥匙。”白鹿笑着将手中的玉符在龙轩眼前晃了晃。

尽管如此，龙轩似依旧有些紧脏，很是勉强的笑了笑，“我没怕，我只是有些激动。”

“不怕就好，我们出去吧！”白鹿反拉住龙轩的手，大踏步的向墙的另一边走去。

龙轩咽了咽口水，踏着小碎步走，紧贴着白鹿向外走。

行出差不多十丈，白鹿收起了手中的玉符，转头对依旧处于紧张之中的龙轩道：“我们已经出来了。”

“这就出来了？”龙轩似有些不相信，转身回望刚才走过的路。

“不信你看。”白鹿从地上捡起两块石头，先抛出一块，大约三尺距离，石头完好无损。紧接着又抛出第二块，这次的力气稍大，大概可以飞出丈余，但坚硬的石头飞行的途中忽然受到某种神秘又强大的力量，直接被碾成了飞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