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中的无限可能

《罗拉快跑》——影评分析

在《罗拉快跑》之前,战国时代《列子》里的“歧路亡羊”篇也谈到了相似的存在主义故事。一天,杨子的邻居家跑丢了一只羊。邻居立刻率领一大帮亲戚朋友去寻找,还来请杨子的弟子帮忙。杨子说:“跑丢了一只羊,用得着这么多人吗?”邻人解释说:“你不知道,岔路实在太多了!”不久,邻居带人回来了。杨子问:“羊找到了吗?”邻居说:“跑丢了。”杨子问:“这么多人怎么会找不到一只羊?”邻居答道:“岔路之中有岔路,岔路的岔路之中又有岔路,我们站在岔路口,不知道应该选择哪一条路,只好不找了。”早在战国时代,智慧的中国哲人已经意识到面临选择时人们必将陷入的困境。而在《罗拉快跑》中,导演设计了三次平行时空的循环叙事,1581个镜头,71分钟的运动镜头,《罗拉快跑》营造“三条人生岔路”。将游戏和电影实验性地结合在一起,面对人生的岔路,正如电影给出了答案:奔跑是一种简单而可贵的姿势,蕴涵着不可摧的力量,那就是永远向前的勇气和信念。人生要不断的向前,人生便需要奔跑。三次路途、三种结果、三个未来导演运用了重复蒙太奇向我们展现出相同的路线,罗拉的三次不同的运动路径,每一次抉择变化都“蝴蝶效应”般牵扯出不同的命运,引发途中人的故事线改变,曼尼的未来、路人的未来和流浪汉的未来。电影用“任何一天任何一秒你做了一个决定都有可能改变你的人生。”呈现了这样一个不可知论的故事。

第一次奔跑,由于男友曼尼欠巨款,罗拉和父亲借钱失败,她不得已之下和曼尼一起抢银行,却一出超市就被警察绳之以法。曼尼将钱袋空抛,警察的目光被钱袋吸引,手中的枪却走火击毙了罗拉。被狙杀于街头的罗拉倒在血泊中,天空中飞舞的钱袋渐渐和开头借钱时出现的电话结合在一起,在多次闪切转场后,罗拉眼中强烈的不甘化为现实,时空逆流,红色电话重新响起,罗拉再度回到了“是否和男友抢银行“人生分岔路。第二次循环叙事中,罗拉在银行抢到钱,但因为救护车的司机在打电话时分了神,最后撞死曼尼。第一次罗拉死亡、第二次曼尼离开人世,这都不是罗拉想要的结局,所以罗拉“读档”重新回到了挂电话的时刻。最后,第三次奔跑,罗拉善待了路人,却错过了父亲,选择去赌场孤注一掷,却“好运当头”赢回了巨钞,曼尼找回丢失的钱,罗拉、曼尼成为富人。影片运用了重复蒙太奇手法,强调了影片中的三次奔跑。三次轮回对应三种主观选择,三种主观选择对应三种结果,让这部影片不至于那么沉重,亦体现出导演的“非宿命论”思想。罗拉三次奔跑中,虽然都错过了拿钱的乞丐,但是与第一、二次叙事不同,第三次乞丐买下了自行车,然后骑着它在大街上晃悠时,被曼尼看到,曼尼在一番追逐后,终于拿回钱袋,故事到这里才把“丢钱—找钱—找回”的线索交代清楚。三次叙事中突出使用了对比蒙太奇手法,例如罗拉第一次撞到了一个抱小孩的女人,她被人抢走了孩子倒在地上失声痛苦,第二次女人则中了大奖成为富翁,第三次成了一个虔诚的基督徒。在第三次叙事循环中,罗拉在赌场歇斯底里的一声长达20秒的“河东一声吼”,使得周围的人都死死捂住耳朵,屋内的玻璃器皿纷纷爆碎,电影将声音造成的结果可视化、漫画化、夸张化,并带有魔幻的超现实色彩。全场气氛被推向高潮,但紧接着镜头切向无声,又切换到了一个乌龟在缓缓爬行。一动一静强烈的对比在观众的心里留下深深的震撼。罗拉的放声尖叫,震天的声响,爆碎的玻璃,慢慢爬行的乌龟…..这种动静结合、以静衬动的手法,很巧妙地运用无声缓慢的镜头来反衬出她剧烈起伏的心情,呈现出影片的高潮。

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戏剧化效果,给观众强烈的视听震撼。采用隐喻蒙太奇的手法将这两个场景进行类比,是电影蒙太奇手法在历史上经典的一幕。在电影的开篇,《罗拉快跑》塑造了一系列“行尸走肉”的形象,十字路口的镜头当中快速切过黑压压的人群、人面部平静冷寂的表情、无目的地行走。一个个的快镜头闪过人群中麻木的面孔,众多的人如木偶般地机械地涌动。人们行履匆匆,如时间的匆匆过客。此片段运用了抒情蒙太奇,保留了完整的叙事结构,烘托出一种颓废且麻木的宿命感。影片中运用了大量快速的镜头移动,大升大降,使整部电影在视觉上极富冲击力,使整部电影都处在一个动势。抒情蒙太奇的使用融入在这些镜头的切换中,为表达影片主题服务,使观众的心跳与影片的节奏相融合,引发观众的好奇心:接下来又会有怎样不可思议的故事发生呢?交叉蒙太奇将同一时间、不同空间发生的两种动作交叉剪接在一起,最后统一在一个完整的情节结构中。


罗拉第一次奔跑时,画面出现了罗拉的父亲同时在和他的情人说话。当情人正一脸哀怨的逼罗拉的父亲离婚时,罗拉的奔跑的画面不断重复出现,这就构成了两个不同空间的人物在相同时间发生了两个不同情节,此种平行叙述分别交代了两个场景发生的故事,最后由罗拉闯进父亲办公室,罗拉、情人和父亲出现在同一空间中,将两条线索汇聚到一起。汤姆·提克威导演在《罗拉快跑》中使用的蒙太奇手法自成体系,成为无数后来人模仿的经典,这部影片富有匠心和哲理的叙事手法与拼贴技巧,在电影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与此同时,这部影片对哲学命题的答案,则蕴含着老庄的辩证思想——任何细枝末节都有可能使命运朝着截然不同的方向运行。而我们须与命运博弈,是我们的选择造就了我们人生的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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