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高高兴兴去参加女儿的毕业典礼，还买了一束鲜花，是送给女儿的祝福，但柳眉一见到女儿就崩溃了，女儿抹着猩红的嘴巴不说，更染了个灰白的头发。
拥抱之后，柳眉忍不住问：
呀，你怎么染了个这头发？
这头发怎么了？女儿反问。
有点怪异。
我不觉得。
呀……柳眉尴尬苦笑。
啊……女儿打哈哈地笑。
还有，你的嘴巴也抹得太红了。
女儿烦了，一甩头说：我就知道你要说这些，你能不能不说我了？
哦，好好好。不管怎么说，今天也是女儿的毕业典礼，柳眉虽然心里难受，还是强忍住了，她努力堆出了极不自然的笑，但一看就很勉强。
女儿回到了她的座位上，柳眉继续坐回家长区。典礼很精彩，但柳眉已毫无观看典礼的心情。她满脑子都被女儿的灰白头发所占据，心里难过地想，女儿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本来千里迢迢的来，就是为了和穿着学士服的女儿一起在校园里拍照合影，留下美好的纪念，但现在，女儿怪异的头发已经令柳眉毫无拍照的兴趣。不巧又下起了雨，母女俩就静静的在校园里走，在学校几个标志性的地方勉强拍了几张照片。也多是他们互相给对方拍，合影都没心思拍了。柳眉甚至觉得，跟顶着一头灰白头发的女儿在校园里走，都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灰溜溜的事情。
柳眉实在想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要烫一头灰白色的头发呢？这个头发实在是太怪异又太老气了，严重冲撞了柳眉的价值观。很多人头发白了都要染黑，把自己往年轻的打扮，而女儿才22岁，为什么要把自己往怪异和老了打扮呢？
这不仅仅是一个发型的问题，而是后面的心理世界和思想观念的问题。柳眉很为女儿的状况忧虑。
这个问题俨然已经成了唯一的问题，压倒了一切。中午和女儿在饭店吃饭，等饭菜的时候，柳眉又忍不住说起了这个问题。
妞儿，你能不能跟妈妈说一说，你为什么把头发烫成这个样子呢？
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看呀。
可这个发型实在太老了，太难看了。
为什么？
因为人老了之后，头发才会花白、灰白呀。所以，灰白头发直接给人一种憔悴、衰老、不精神的感觉。
女儿未置可否，露出一种不屑和抗拒的神情。
再说，这个头发太不自然了。
怎么就是自然呢？
中国人的头发天然是什么颜色的，大致就染个什么颜色，这个就是自然的。比如，我们一般是黑头发，有的人会偏黄一些，有的人会偏红一些，所以，把头发染成黄的红的黑的，在这个范围之内的都属于正常；但若染成白色、灰白色，那就不正常了，因为那是到老了之后才会出现的颜色。而你还这么年轻，把头发染成灰白色，那就是不自然的。
女儿鼻子轻轻哼了一声，透着不满。
柳眉坐在对面细细端详着女儿，她穿着黑色的学士服，染着灰白的头发，抹着猩红的嘴唇，越看越像是从哈利波特魔法学校跑出来的。说与女儿，两人都苦笑了一下，却轻松幽默不起来。气氛已经完全坏掉了。
稍缓了几分钟，柳眉又继续问：妞儿，你能说一下，你是基于怎样的心理才把头发染成这个颜色的吗？
我不知道。女儿不满地说。
那我尝试着来分析一下你的心理好不好？柳眉学了几年心理学，对女儿的心理好似有些把握。
你说吧。女儿冷冷地说。
我觉得你之所以把头发烫成这样怪异的颜色，还有把注意力放在化妆、衣着、打游戏这些事情上面，大概可能有两个原因。
女儿抬起头斜看了柳眉一眼，等着柳眉说下文。
第一，你小时候被我们管得太严了，青春期该叛逆的时候没有叛逆，而你最终一定要成为自己，所以现在，你进入了叛逆期。
第二，你没有理想、目标和方向，也没有谈恋爱，也没有其他的兴趣点，没有成就感，感到空虚无聊，所以你就做一些特别怪异的事情，好吸引别人的关注，获得一种关注感、成就感和存在感。
女儿像是被说中了，略微柔软了一下，说，也许吧。旋即又紧紧的包裹、抗拒起来。
你可以让生活更有意思、有乐趣，做一些积极向上的事情，比如读书；或者发展一些其他的兴趣爱好，比如健身或乐器，妈妈已经跟你说过多少次了。
女儿沉默。
柳眉看着女儿的头发，实在难受。她痛苦地说，你总是撞击我的观念。
女儿问，我怎么撞击你的观念了？
比如你的头发，你的口红；还有，明明可以努力有更好的发展，但却不思进取，不去努力。
女儿冷冷回应道：对不起，如果你的观念这么容易被撞击到，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女儿的回应让柳眉感到崩溃和绝望。她想，引导女儿改变才是关键。她说：现在你走在路上，别人都会看你，你吸引关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女儿冷笑一声，不言语。
你新鲜够了吗？新鲜够了的话，放假前再把它染回来吧，染成正常色。
女儿快速回答：没有。
柳眉说，你这个样子我真的接受不了。你回来在我们院儿出出进进，我受不了同事们的议论。我丢不起这个人。
女儿愤怒地说，我染个头发就丢你的人了？
是的，我们那小地方，大家背后的指指点点我承受不了。再说，你一个学生，把自己打扮这么怪异，到底要干什么？你总把心思用在这些地方，就没有办法好好学习，提升自己了。而且，你这样会吸引来什么人呢？你会吸引来跟你一样追求外在的人，别人看到你这个怪异的头发，那些怪异的人就会来找你。你若养成这样行为乖张的习惯，将来什么新鲜东西都想尝试，那实在是太危险了。
女儿还是冷笑，吃着饭，不言语。
柳眉气急败坏，咬牙说道：放假前若不把它染回来，你就别到我那住了，虽然那里也是你的家，但我丢不起那个人。
好的。女儿冷冷坚决地说。
午饭不欢而散。柳眉撑着伞，又把女儿送进了学校。她要把女儿送到宿舍楼下，女儿坚决不让，只让柳眉送到宿舍院子外面。
女儿没有打伞，柳眉说，还下着雨呢，我怕把你淋湿。女儿气愤烦躁地跺脚，冲柳眉嚷：你就不能顺着我一回吗？然后，她转身气愤地走了，再也没有回头。
望着女儿在雨中的背影，柳眉悲伤无力而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元短篇小说训练营~87~自由心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