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瑾,快点啊,一会儿抢不着乒乓球案子啦。”“好嘞!”陆方瑾拿起球拍就准备走。“等会儿”收作业的数学课代表喊道,“把作业先交了再走。”陆方瑾连忙回到桌子前翻出了数学卷子,刚准备交,发现没写名,在桌上找笔又找不到,急忙对坐在座位上的林梦瑶说:“快借我根笔。”林梦瑶故意说:“我为什么要借你啊?不借。”陆方瑾说道:“别闹了着急。”林梦瑶说道:“你自己拿啊。”陆方瑾忙抓起林梦瑶桌上的一支笔,写上名字走了。
打完了乒乓球,陆方瑾回到了座位上。刚一坐下,只见林梦瑶拿出一支笔,放在了他的桌子上,说道:“自己看看吧。”陆方瑾一看,这不是刚才自己用的那支笔嘛,笔头的笔珠已经没有了。他回忆了一下,啊呀,刚才走的时候太急,用完之后,把笔直接甩在桌上就走了,看来是笔滑到地上了,啥也别说了,赔人家吧。陆方瑾说道:“我刚才摔掉的啊?我放学买一支赔你。”林梦瑶边写作业边说:“这只笔是进口的,现在没有货了,你买不到了。”陆方瑾说道:“那怎么办啊?要不我买支更好的送你。”林梦瑶说道:“不用了,就你笔袋里那些笔,那么丑,你买的我不要。”陆方瑾愣住了,看着正低头的林梦瑶,无话可说。这时,林梦瑶忽地转向陆方瑾,脖子一扬,说道:“我挑,你买。”
放学之后,陆方瑾本来想在学校门口的文具店买个笔打发了,谁知林梦瑶进去转了一圈就出来,说款式都太丑,没有她那个笔好看,带着陆方瑾来到了学校旁边新开的商场。这个商场是前几天新开张的,女生们议论了它好久,陆方瑾和林梦瑶都是第一次来。林梦瑶很激动,拉着陆方瑾的胳膊到处逛,这也看,那也看。林梦瑶试了衣服,试了围巾,进了礼品店看了各种小玩意,就是不去看笔。
“你看这个手链好不好看?”林梦瑶看着陆方瑾问道,眼神里露着一丝欢喜和诱惑。林梦瑶本来就瘦,带上手链显得手腕更加纤细了。这样的明眸皓腕搞得陆方瑾心乱跳,可他还是很有定力的,说道:“你还买不买笔了啊?”陆方瑾心里也很着急,他妈妈管他管得很严,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家,他妈该着急了。可林梦瑶还是不紧不慢,说道:“急什么?”
果然,这时陆方瑾的手机响了,是妈妈打来的。妈妈的语气很生气:“你在干什么?这么晚还不回来。作业还写不写了,本来就写不完,还这么晚不回来,在外面疯什么呢?眼瞅着天就黑,在外面出点啥事咋整。快点回家!”这时,林梦瑶在旁边看好了另一个手链,没有注意到陆方瑾在打电话,问道:“陆方瑾,你看这个好不好看?”妈妈一听还有女孩儿的声音,更急了,提高了好几格音量,大声吼道:“怎么还有女孩?陆方瑾,你干啥呢?搞对象呢啊!”陆方瑾很生气,妈妈吼的声音大到周围人都听见了,林梦瑶也听见了,突然抬头看着他。陆方瑾一向重视自己的自主权,他觉得他自己长大了,妈妈却依然觉得他是个小孩儿,想什么事情都管着他。尤其在搞对象这个问题上,妈妈认为搞对象最影响学习,告诉他是不学好的孩子才干的事。可是陆方瑾认为,自己的身体只受自己的大脑控制,除此之外任何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事情要自己做主。这样强烈的自主欲望和强烈的管束欲望成了家里的一个突出的矛盾,母子俩没少因为这事吵架。
电话放下后,林梦瑶说道:“我不买笔了,你回家吧。”陆方瑾见林梦瑶看上的那个手链也不贵,自己兜里的钢镚还能负担得起,便给林梦瑶买了这条手链做了补偿。回家的路上,看到了跟对象刚刚亲密完,也才回家的昆哥。陆方瑾跟昆哥说了事情的经过。“这个好办。你回家就说你把我的水杯打坏了,我跟我对象和你一块去商场买个新水杯,那个女孩儿是我对象。”昆哥接着说道,“哎,你跟林梦瑶处得怎么样了啊,进展到什么程度了?”陆方瑾说道:“什么什么程度,你想什么呢?我跟她是很好的朋友。”昆哥笑道:“哈哈,全班都在传,你跟林梦瑶有事,先是说说笑笑,后来推推搡搡,现在是打打闹闹,嘿嘿,以后就是搂搂抱抱了。”陆方瑾其实感觉到林梦瑶的暧昧,自己也一直都是半推半就。不过嘴上还是死不承认,把昆哥轰跑了。
昆哥走后,陆方瑾一个人越想越生气,自己一没偷二没抢,光明正大,凭什么要编理由,他就是正经八百地去了,他身正影不歪。而且,就算自己真的是处对象,又能怎么样呢?这个年龄段的男孩女孩,有爱有感情是正常的,没有爱的人才冷冰冰的呢?至于谈不谈恋爱,完全取决于有没有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女孩儿。自己有权利选择的事情,为什么要受到别人管束呢?
回家之后,陆方瑾就跟妈妈说了是他和林梦瑶两个人去了商场,不过他也觉得林梦瑶特地跑到商场买笔的事情有些蹊跷,为了免得妈妈墨迹,他就说是把林梦瑶水杯打碎了,去买水杯了。刚才妈妈电话里着急有一多半的原因是怕天黑了陆方瑾一个人在外面有危险,见他回来了,气也消了一半,但还是叮嘱他不要搞对象。
晚上,陆方瑾久久不能入眠,他在想林梦瑶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呢?如果是,他喜欢林梦瑶吗?不行,他可是喜欢陈可儿的,不能有二心,暗恋也是要坚贞的。他觉得自己不能自作多情,或许简简单单地,林梦瑶就是这种性格呢。渐渐地,睡着了。
林梦瑶初中学校管得严,要求女生必须留长度不能过肩的学生头,她一直保留到了高二。少女心中怀了春,自然希望男孩儿能够注意到她。她看到学校里有些女生留起了长头发,梳起马尾辫,看起来才像个小姑娘,于是也想改变一下自己。刚留头发的时候,长长的马尾辫还梳不起来。林梦瑶用皮筋将头发在脑袋后面束起一个萌萌的小揪,瞬间减龄不少。林梦瑶本来就长得娇小玲珑,小揪一梳起来,更加可爱了。
可是林梦瑶本身期待的效果却没有达到,坐在旁边的陆方瑾感觉还是跟从前一样,除了坐在一起的时候跟自己说话,值日的时候,体育课的时候,放学的时候都不来找她。倒是李权、昆哥这几个人有事没事找自己说话的频率明显增高,鲁大个默默跟着自己的频率也增加了。临班有个帅哥前几天还提出周末一块去图书馆上自习,可是因为心里有了陆方瑾,林梦瑶拒绝了。可是这个陆方瑾,非但没有跟自己更亲密,还似乎有些疏远了,以前上自习的时候还老主动找自己说话哩,现在冷冰冰的,自己找他说话他都不爱搭理了。其实她哪里知道这是因为陆方瑾期中考试考得不理想,想好好上自习了。眼瞅着自己就要过生日了,李权、昆哥等班里的许多人还有那个隔壁班的帅哥旁敲侧击地问她想要什么礼物,自己最在意的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整天在那里专心致志地看书,书有自己好看吗?
终于到了生日这天,陆方瑾还是稳若泰山,林梦瑶觉得就算是朋友也该表示一下,说句生日快乐也好啊!林梦瑶终于看着身边这个还在看书的陆方瑾忍不住了,用自己的手肘轻轻地抵住了陆方瑾的手肘,此时已是冬季,两人都穿着衣服,但林梦瑶觉得即便是隔着衣服,这样的暗示陆方瑾应该也能感受得到。可是陆方瑾呢——丝毫没有反应。林梦瑶心想:可能是他学得太专注了没感觉到吧,他专注的样子好帅!林梦瑶又把手肘抵得更紧了,可是陆方瑾依然没有反应。林梦瑶沉下头,心里痛骂陆方瑾是个大傻木头,一生气用力向陆方瑾狠狠地顶了一下,心想这下该注意到了吧。她扭头看向陆方瑾,发现陆方瑾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他的嘴动了,他的嘴动了,他马上就要张口说话了,他会不会看着自己的眼睛,温柔地对自己说:“梦瑶,你在干嘛?”或者说:“梦瑶,你的礼物我早就准备好了,就是要给你一个惊喜。”他马上就要开口说话了。
谁知,陆方瑾居然说道:“林梦瑶,你挤我干啥?你自己看看。”林梦瑶一看,自己已经严重越过了三八线,半条小臂都搭在陆方瑾的桌子上了。林梦瑶忙收起胳膊,可嘴上却不服软,说道:“陆方瑾,你最近好冷漠啊!”陆方瑾很疑惑,问道:“我怎么了?”林梦瑶嘟起小嘴,说道:“你最近都不怎么爱跟我说话了,我做了什么事?”陆方瑾说道:“没有啊?我怎么不爱跟你说话了啊。”林梦瑶说道:“就是就是,你不用解释。你是不是看我留了新发型没有以前好看了就不理我了,男生都这样,就愿意跟好看的小姑娘走得近。你还自称什么正人君子,都是一个样。”陆方瑾心想:这林梦瑶嘴怎么这么毒啊。陆方瑾哪怕说一句林梦瑶的新发型很可爱,林梦瑶也就不跟他争了。可他跟她解释来,解释去,都是说自己没有疏远她,但林梦瑶觉得疏远了就是疏远了。
下课铃声响了,好多人来给林梦瑶送礼物。李权给林梦瑶送了一个镭射了林梦瑶名字的水晶球;昆哥估计是前几天跟陆方瑾聊天的时候有的灵感,送了一个特百惠的水杯;林梦瑶上次跟隔壁班的帅哥装文艺,说喜欢读诗,于是他送了林梦瑶一部泰戈尔的诗集。有的人来送礼物还要跟林梦瑶说几句话,陆方瑾也大方地把位子让出来,自己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午休的时候,陆方瑾也觉得应该给林梦瑶买个礼物,可惜囊中羞涩。他本来零花钱就少,前几天还给林梦瑶买了手链,如今兜里只有可怜的五毛钱。看来看去,校门口的几家杂货店里只有小包辣条卖五毛钱。陆方瑾别无他法,只好应急了。心里十分忐忑,自己的这个礼物别说跟林梦瑶收到的其他礼物比了,就是自己都看不上眼。回到教室的时候,正好赶上林梦瑶从教室里出来,问道:“中午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这么晚?”陆方瑾微微一笑,说道:“今天你过生日,给你准备礼物去了呗。”林梦瑶用手指戳着陆方瑾的胸口,装作生气地说:“哼,你还知道我今天过生日啊,就这样还说没疏远我呢啊?”陆方瑾委屈地说道:“我当然重视你了,可是我也不知道你哪天生日啊。”林梦瑶嘟起小嘴,说道:“你不会打听啊,你不会看我的QQ资料啊。”陆方瑾还是感觉自己很委屈,说道:“这不,我不是出去给你买礼物了嘛。”林梦瑶心想这个傻小子还算开窍,心里也很想知道陆方瑾究竟给自己买了什么礼物,可是嘴上却得理不饶人地说道:“我不要,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临时准备的我不要。”陆方瑾说道:“你对我当然很重要了。只是我不太注重形式,我觉得我们之间的友情,多少钱的礼物都代表不了。”说着,战战兢兢地拿出了那包五毛钱的辣条,说道:“我身上没带钱,只能买这个了,礼轻人意重。”
林梦瑶看到那包辣条,又想到别人的礼物都那么精美,更加觉得陆方瑾就是不重视自己,又听到陆方瑾说什么“友情”,原来自己那么长时间对陆方瑾的暗示根本就是徒劳的。喜欢自己的人排那么长的队,她搭理都不爱搭理一下;对自己喜欢的人付出了那么多,旁敲侧击、眉目传情,他每次都没有反应;主动帮他收拾书包,收拾桌面,他都无动于衷。到底是他太木头,还是人家根本就看不上自己?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自己,自己喜欢的人偏偏得不到。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林梦瑶的心里已激起千层浪,可表面上还是故作矜持地对陆方瑾说:“没事,谢谢你。”陆方瑾以为林梦瑶没有生气,心里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
早不来,晚不来,鲁大个偏偏在这个时候来了。只见鲁大个手里端着个塑料保鲜盒,递给林梦瑶,说道:“林梦瑶,我知道你从小最爱吃水果沙拉了。你今天过生日,我特地给你做的,你尝尝吧。”林梦瑶此时正在气头上,鲁大个还来添堵。林梦瑶抓起保鲜盒,向鲁大个扔去,说道:“谁要你的东西。”鲁大个一躲,这盒水果沙拉正好顺着窗户飞了出去。这时,窗外传来一声“哎呀!”
原来,此时上午刚刚办了离婚的教导处许主任正好在楼下路过,被那盒水果沙拉砸了个正着。此时正是冬天,气温已经零下十多度了。但学校为了保证教学楼内的卫生,规定几个时间段开窗通风,正好这个时候窗户是开着的。许主任立刻冲上楼,来到窗户面前,对着走廊里的同学喊道:“是谁扔的?”她手中拿着还有半盒水果沙拉的保鲜盒,头上、脸上、身上尽是沙拉酱,那缺少的半盒,准是翻了出去。周围的同学看到平时正经严厉的许主任这个样子,纷纷笑了出来。许主任看到同学们笑她,更加生气了,吼道:“都不许笑,我看谁还笑。是谁干的,站出来。”同学们听到这话,立刻都绷住了嘴,纷纷把目光投向了教室门口。
林梦瑶吓得辣条掉在了地上。“啪”的一声引起了许主任的注意,许主任顶着满头的沙拉酱一步步地向林梦瑶走去,林梦瑶吓得张开了嘴,身体打着哆嗦。这时,鲁大个突然大声说:“是我扔的。”许主任转向了鲁大个,说道:“好啊,鲁峰,能耐啊!”许主任对鲁大个追求林梦瑶的事迹早有耳闻,加上刚才林梦瑶的表现,许主任怀疑鲁大个在为林梦瑶背锅。又转向林梦瑶问道:“是不是鲁峰干的?”林梦瑶已经吓得不敢吱声了,侧目看到鲁大个正在向自己点头,想到之前自己对鲁大个的千般不好,心中不由升起愧疚。但她实在是太害怕了,太害怕同学们口中“凶神恶煞”的许主任了。她从口中挤出一句“是”。
许主任说道:“声太小,我听不清,是还是不是?”林梦瑶提高了音量,稍稍大声了一点,说道:“是。”许主任还是有些怀疑,转向了旁边的陆方瑾,问道:“你说,是不是鲁峰干的?”陆方瑾没有说话。
“我再问你一遍,是不是鲁峰干的?”陆方瑾心里十分矛盾。他不傻,这么长时间林梦瑶对他的暗示他体会得到,而他感觉自己也正在一点一点喜欢上林梦瑶。他在犹豫,他在思考,他知道如果他回答“不是”,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林梦瑶的心上,浇灭林梦瑶与自己感情的火苗。这时,鲁峰说道:“老师,你不用问别人了,是我扔的就是我扔的,自己做事自己承担。”许主任见陆方瑾许久不说话,也不想再等下去了,转向鲁大个说道:“好,那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陆方瑾听到鲁峰说出这样的话,心里顿时烧起一团怒火。凭什么,凭什么林梦瑶那样刺激鲁峰,他还要为她背锅,他欠她什么,他只不过是喜欢她而已。而爱,本应当是神圣的,而不应当这样去践踏它,使它显得那样卑微,那样低贱。鲁峰到现在还不明白,他再怎么为林梦瑶付出都不可能得到她的爱,林梦瑶要的是对等的尊重,而不是仆人般的低贱。他再也按耐不住了,为了是非黑白的正义,为了爱情的尊严不能被玷污,他终于爆发了。他喊道:“不是鲁峰干的!”许主任回头望向陆方瑾,问道:“那是谁干的?”
“是我!”林梦瑶抬起一直低下的头,对着许主任说道。鲁大个连忙说道:“许主任,是我干的,不用听别人说。”许主任指着鲁大个、林梦瑶和陆方瑾,说道:“你、你、你跟我去办公室一趟。”许主任将他们领到办公室,自己先去卫生间处理了头上、脸上的东西,又换了套衣服,回到办公室,终于问清了事情的原委,先批评了鲁大个心思不用在正地方,要认识到“早恋”的严重危害,然后把林梦瑶单独留下,让其他两个人先走了。
出了办公室门,鲁峰对陆方瑾说:“你为啥要多管闲事?林梦瑶恨你,我也恨你。”陆方瑾很惊讶鲁大个竟然这样说,说道:“你还不明白吗?你这样做她也不会领情。我知道你心甘情愿,但是非曲直,我不能撒谎。”陆方瑾将目光从鲁大个的眼睛处挪开,说道:“我有我要坚持的正义。”这是陆方瑾心底的话,他与人提到要维护正义,很多时候是要被嘲笑的,嘲笑他幼稚、中二,嘲笑他难以在现实世界中生存。他只有在跟林梦瑶这样亲密的朋友相处时才会说出心里话,但林梦瑶对他理解多,支持少,按她的话说,就是“今天看大家都是干干净净的少年,穿着白衬衫,二十年后还不都是那样。”鲁大个笑道:“呵呵,正义,爱情里谁能分得清道理?”陆方瑾说道:“不,爱情应当是神圣不可玷污的。”鲁大个冷冷地说道:“我不像陆大公子那样不食人间烟火,我喜欢就是喜欢。”抛下这句话,鲁大个走开了。
林梦瑶被许主任留在了办公室,许主任先是数落了她成绩退步的事,又说不应该这样对待鲁大个,这样做会对同学心理造成不好的影响,同学之间应当和睦相处。许主任上午刚刚离完婚,中午跟前夫吃了最后一顿饭,眼看着前夫吃完饭跟小三走了,心情本就不好,正好今天遇上了这事,更是把气都撒在了林梦瑶身上。话语之间,严厉之处不免刺痛小女孩的内心,林梦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许主任见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心中不免生起怜爱之情,便说道:“你先走吧,回去好好想一想,写个2000字检讨给我。衣服我拿去洗衣店洗就好了。”林梦瑶抽泣了几下,谢过老师就出去了。林梦瑶走后,许主任想到自己与前夫的种种过往,心想:唉,这些孩子们哪里懂什么叫爱情?
林梦瑶走出办公室,不想回教室,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已经上课了,走廊里空无一人,教室里传出老师的讲课声和同学们的笑声。她来到四楼楼梯转角处,偎在一角,两行眼泪从眼角流下,流入口中。这眼泪的酸甜苦辣咸,只有自己知道。原来这个地方正是她给陆方瑾送云南白药的地方。比老师说她更刺痛的是,陆方瑾在关键时刻不但没有保护她,还出卖了她。她知道这件事是她不对,是她任性。但她希望陆方瑾可以无条件包容她、保护她,无论发生什么,都应该站在她这一边。
她扭头望向窗外,学校的几栋教学楼离得很近,可以看到对面教学楼的教室的人。两栋楼之间的那两棵杨树和柳树黄叶落尽,肃杀凋零。杨树向上生长的光秃树枝好像一把三叉两刃大戟,刺向天空。她看到对面教室窗口坐着一个女孩儿,头正背直,坐姿端正,面容姣好,一举一动端庄优雅。她又看到了鲁大个,没错对面就是六班教室。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陆方瑾那天会独自一人在这里望向窗外,因为那个女孩儿就是陈可儿,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她。林梦瑶再也忍不住了,抽泣了起来,眼泪流得像止不住的大雨,心里默默地想:对,这就是陈可儿,这就是大家闺秀的陈可儿,自己自以为是,以为比得上人家。可他心里一直都是陈可儿,哪里有我的位置?我做的再多也没有用,窗口纸儿都要挑破了,他还是一句话都听不懂。他就是故意的,不喜欢自己才会这样。我还傻傻地以为他木头,以为他没感觉到,以为他会喜欢自己,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传,放下女孩子的矜持,主动追他。果然女生主动没有好下场。好,陆方瑾,从此以后,我们之间再无牵扯。
此时的林梦瑶比任何时候更加愧疚于鲁峰。只有在自己被所爱的人伤害的时候,才能体会到伤害爱自己的人的残忍。
陆方瑾见林梦瑶一节课都没有回来,有些担心。下课后,他冲到教导处门口,看到林梦瑶并没有在里面,就在教学楼里找她,终于在四楼楼梯转角处发现了她。四楼的教室都没有使用,人迹罕至,只有林梦瑶一个人在那里抽泣。林梦瑶本就娇小瘦弱,这时双手抱膝,坐在地上,望向窗外抽泣着,显得更加楚楚可怜。这个平日里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女孩梨花带雨的样子一下触动了他内心柔软的部分。他的防线彻底崩塌了。
他一直以为他只会喜欢像陈可儿那样高贵冷艳,举手投足间尽显涵养的女孩儿,但这一次对于这个古灵精怪、个性十足的女孩却动了情。他从小生活在一个本分老实的家庭里,家教很严,小的时候父母长辈给他定框框,长大以后自己给自己定框框。他一直都生活在这样的框框里,他也想像林梦瑶一样,有梦就追,有路就走,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林梦瑶一直都是主动的一方,“管什么王权富贵,管什么戒律清规”,喜欢就是喜欢了,喜欢就去追,不去想结果。她一个女孩子,可以主动抱住自己的胳膊走过走廊,可以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忌讳地与自己打打闹闹,可以主动和自己调情,即便自己每次都是装木头。这些在陆方瑾看来,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破了父母告诉的“男女授受不亲”的事情了。而这些事情,美妙得近乎有罪,就像坏牙的蜜糖,他既拒绝,又沉浸在甜蜜中。
陆方瑾也不知道他做得对不对,他一直以为鲁大个在爱情里卑微得不像个人,而自己向往的高洁的精神恋爱才是爱情。可是鲁大个今天的话却深深地触动了他,爱情,究竟应该是个什么样子?家长们不教他,学校限制他,他从前甚至觉得没事主动找女生聊天的行为是不齿的。他想象中伟大的爱情究竟是不是现实中爱情的样子,他不明白,但他渴望明白,更希望答案是肯定的,这样他才能获得一份真挚的、无瑕的、伟大的爱情。
陆方瑾的内心有着强烈的冲动,他想去抱着林梦瑶,给她一个肩膀依靠,可他固有的观念和固执将这种冲动死死的压下。他只能递给林梦瑶一包纸巾,说道:“别哭了,老师说你说得太狠了吗?把脸洗一洗,回教室吧。”林梦瑶接过纸巾,擦了擦眼泪,停止了抽泣,依旧把身体缩成一团,低下头看着地面,突然一想到眼前的心上人对自己的冷漠和残忍,眼泪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可她硬是坚持不让它流下来。陆方瑾说:“其实我……”“我不怪你,你没有错。”林梦瑶打断了陆方瑾的话。“我陪你在这坐一会吧。”“我们回去吧。”
五台山某禅师,收一沙弥,年甫三岁。五台山最高,师徒在山顶修行,从不一下山。后十余年,禅师同弟子下山。沙弥见牛马鸡犬,皆不识也。师因指而告之曰:“此牛也,可以耕田。此马也,可以骑。此鸡犬也,可以报晓、可以守门。”沙弥唯唯。少倾,一少年女子走过,沙弥惊问:“此又是何物?”师虑其动心,正色告之曰:“此名老虎,人近之者,必遭咬死,尸骨无存。”沙弥唯唯。晚间上山,师问:“汝今日在山下所见之物,可有心上思想他的否?”曰:“一切物都不想,只想那吃人的老虎,心上总觉舍他不得。
——袁枚《子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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