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余华新作
写在前面
不管是影视剧还是书籍,每个鲜活的人物都有其标志性的特点,而且在故事漫长的演绎过程中会放大这些特点。循着这最鲜明的特点经历一些常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也收获常人难以企及的成就。成功地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和曲折跌宕的故事情节,这就构成了作品的独特魅力。
2021年3月,余华完成了新作品《文城》,这是继《活着》之后,我完整地看过的第二本他的作品。也是由于《活着》这本小说写得太过于铭心刻骨,所以对于他的新作品也满怀着期待。
《文城》听着这个名字以为会像沈从文的“湘西”那般充满柔情,看过之后才发现他还是沿用了《活着》的写实文风。让人看了会心痛,会惋惜,会跟着让孤独逆流成河。或者说,这本小说就是孤独的赞歌。
独特的结构
这本小说选择了双线叙事的结构,先站在男主人公的视角讲述了他的故事和小说的本体;又从女主人公的视角对本体故事做了必要的补充。两部分相互联系,相互照应,为我们展现了一幕幕清末民初的生存游戏。
双线结构既是故事的编排,也是男女的对比。小说塑造了很多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他们在那个动荡的年代过着自己的生活,又因为男主和女主的相遇而产生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所有角色中,男性角色占大部分,在那个靠体力支撑生计的年代,男性的社会地位要高于女性,然而这故事的发生却要从一个女人的出现和消失写起。
单向叙述,充满悬念。故事的开篇就交代了林祥福的家底和来历:他在万亩荡有良田千顷,而他不是溪镇的人,老家在遥远的北方。他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南下是为了寻找孩子的母亲:小美——一个骗过他两次的女人。他变卖家产只身跋涉千里来找寻心心念念的小美,但是几经波折并没有找到,不仅没有找到人,而且就连对方所说的地点“文城”也没找到。只是凭着记忆中小美说话的语调和口音找到了“溪镇”,然后开始了在这里的立业和寻找,可是直到最后惨死在土匪的手中他都没有找到小美的踪迹。让人不由地跟着思索,到底小美和阿强口中的”文城“在哪里?他俩真的是所说的兄妹关系吗?小美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她为什么要欺瞒林祥福?
卒彰显志,揭晓悬念。在林祥福带着一切疑问去世之后,在小说的第二部分交代了小美的经历和遭遇。原来林祥福苦苦寻找的小美正是在溪镇,她和林祥福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只是她去世得更早,并且有意躲避,才让两人一直没有见到。她和阿强本是夫妻,两人为了生计不得已才骗了林祥福。阿强所说的”文城“不过是他瞎编乱造的一个地方,却让林祥福找了那么多年,最终带着遗憾离世。
鲜明的人物形象
小说中塑造了很多鲜明的人物形象:既有坚毅勇敢、踏实稳重、讲义气的林祥福,也有凶残掠夺、杀人如麻的土匪张一斧;既有受命运摆布的小美,也有在家里说一不二的沈家婆婆;既有生性软弱担不起大事的阿强,又有为人民做主的顾益民……
林祥福
林祥福,是小说的主人公。他是一个踏实、勤奋、强壮、善良、坚毅、执着、义气的中产阶级。父母都是出身书香门第,所以从小他也读了不少的书。但是父亲早逝,母亲也在他刚成年的时候离世,诺大的家产都落到了他的身上。当然他并不是一个不学无术的花花公子,而是一个踏实肯干的实干家。
父母都离世后,在家仆田大和田氏五兄弟的帮助下他继续打理着家里的田地,并沿袭母亲之前的传统攒钱。他会和家仆们一起下地干活,对于从小照顾他的田大十分的信任和尊敬,完全没有主子的架子,也没有富贵人家的不习之气。
直到小美的出现,他的生活才变得充满了生机,他以真心对待小美,将家里的”大黄鱼“和”小黄鱼“拿给她看,但是这样的幸福只持续了短短的几个月。小美突然消失了,还拿走了他家几乎一半的金条。林祥福痛苦万分,但是哭过闹过之后,他还是沉下心来去学习。他广泛拜师,虚心向学,学习了木工手艺。
当小美第二次回来时,林祥福并没有将一腔愤怒全部都撒在她的身上,而是选择了原谅。就像第一次小美和阿强上门时他表现出的善意一样,他最终还是原谅了小美,并且为小美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婚礼,做好了要和小美共度一生的准备。
但是,随着小美的第二次离去,他的梦碎了,他生命中的柔软和温情也一起消失了。从他踏上南下寻找的路途开始,他的人生充满了孤独。他在孤独中寻找、生活,又在孤独中离世。
就在他抱着女儿流沛到溪镇的时候,溪镇刚好经历了一场龙卷风暴的洗礼。他幸运地遇到陈永良一家,和他一起照顾年幼的女儿,之后又凭借自己的木工手艺俩人一起开了一家木器行,打着为别人做家具和修补门窗的机会继续寻找小美。后来随着孩子们的长大,他慢慢地在溪镇安了家,置办了田产。他用自己的勤劳和踏实,为自己的女儿创下一片家业。
当陈永良后来和他分开的时候,他将自己田产的一部分分给了陈永良一家,足见他的知恩图报和讲义气。当溪镇受到土匪的绑票和扰乱时,他跟着当地的商会一起出钱出力、出谋划策。当商会会长也是民团会长的顾益民被土匪绑架,他挺身而出只身前往土匪窝里送赎金,足见他的勇敢和担当。
他的胸襟如同磅礴的黄河流水,他带着北方男人的强壮和踏实,他怀着满腔的善意和纯真,走上了孤独的寻找之旅。他的一生充满了本分踏实的色彩,他一步步地为实现自己的目标而奋斗着,从来不计较钱财的得失,与人相处充满真城;用人不疑,对田家兄弟充满了信任,置身南方的十几年间将北方的家业完全交到他们的手中;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原谅了这一切。
小美
小美是一个心灵手巧、持家有度的底层人民。她的家在溪镇西里村的乡下,住的茅屋,穿得打补丁的衣服,家里还有三个衣不遮体的兄弟,日子过得很贫困。所以,十岁的时候家里就把她送到了溪镇的沈家织补铺子当童养媳。
沈家是靠给别人织补衣物为生的,婆婆严厉而古板,把小美按自己的样子进行培养;公公是入赘到沈家的,平时没有什么发言权,家里的账簿和事情都做不了主;阿强是他们唯一的儿子,和小美一起长大,一起学习织补技巧,但是没有小美学的快、学的好。
当小美第一次跟父亲一起走出贫困的西里村到了溪镇的时候眼里充满光芒,但是由于穿着一身破衣裳被沈家退了回去,之后沈家再没有相上如小美那般伶俐的姑娘,便做了一身蓝色印花衣裳送到西里村,收下了小美这个童养媳。
也正是这身衣裳差点让小美被退回原来的家,因为小美在去沈家的第二日便被迫脱去漂亮的新衣裳,只能穿着旧衣服生活,一次爱美的小美呈公婆不在家偷偷穿新衣服被发现,刻板又严厉的婆婆认为她犯了”七出“中的”淫“要把她休掉。在小美的哀求中,她才同意暂且留下她。直到长大,小美再也没有敢再穿过那件漂亮的蓝色印花衣裳。
小美在沈家帮助婆婆做家务,织补衣服,将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和阿强到了该结婚的年纪,婆婆为了省钱没有大摆筵席,只是简单地请来小美的双亲,吃了一顿饭就算完事。而自从她来到沈家这十多年来才第一次和父母兄弟匆匆地见了一面。
有一天,沈家的织补铺子里只有小美一个人在,她的小弟突然上门,说自己进城来卖猪要回去给哥哥娶媳妇用的,但是却不小心把钱丢了。看着铺子里只有小美一个人便求上门来。小美不忍心,便从铺子里拿钱给了弟弟。没想到婆婆回来就要惩罚她,说她犯了”七出“的”盗窃“,要赶她回家。没想到阿强和公公都为小美求情,这让一向强势的婆婆愤怒之极。直接上了大路,休了小美。
小美被迫回到了西里村。没想到一个月后阿强偷偷拿了家里的钱找了过来,他们俩一起离开西里村一路北上。先去了上海,领略了当时发达的都市生活,后来钱花的不多了,就想去北京找阿强的远亲谋一份差事。可是,这原本就是一个不知音讯也不常联系的远亲。
狼狈的两人在途中经过林祥福的家里,看着气派的房屋和林祥福的稳重善良,阿强和他扯起了谎,谎称他俩是兄妹,来自南方的”文城“,并留下小美一个人先走了。小美在和林祥福过了一段日子后,拿着林祥福的金子找到阿强两人一路南下。当到达长江边的时候小美发现自己怀孕了,于是她怀着愧疚的心情,返回北方林祥福家中,为他生下了他的孩子。
在孩子满月礼之后,小美又一次离开林祥福,和阿强一起回到了溪镇。当他们回来时才知道,婆婆已经怀着对小美的思念去世了,过了不久公公也去世了。由于织补的买卖已经不再繁荣,所以沈家铺子也日渐萧条,好在他们从林祥福那里拿来的金子够花。
他们回到溪镇不久,林祥福也来了溪镇。但是他们不敢面对他,终日蜷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在不久后的一次雪灾祈福时,小美和阿强在祈福的队伍中被冻死在了雪里。至此他们惶惶不安的日子彻底结束,而此时林祥福也才来到溪镇几个月而已。
充实丰富的故事内容
小说建立在清末民初那个动荡的时代背景之中,既有军阀的动荡,又有土匪的横行。而小美和林祥福的故事就和这动荡的年代深深交织在了一起。这是时代的悲剧,也是命运的悲剧。
和两位主人公的故事相比,其他的人物和故事仿佛都黯然失色,但是对于故事整体来说又是锦上添花的。比如田家五兄弟对于林祥福的忠心耿耿,他们帮着远在南方的少爷林祥福管着家产,日夜期盼他的回家。当接到林祥福生前写的遗书,五人跋山涉水来到溪镇要接回少爷的遗体,田大甚至在接回少爷的路上不幸去世,但是兄弟几个还是推着大哥的遗体来接自家少爷回家。这份忠义的主仆之情让人钦佩不已。
陈永良和李美莲夫妻俩对于林祥福的朋友之情同样让人感动。当李美莲看着林祥福抱着几个月大的女儿进门时,放下自己的小儿子抱起林百家先喂她吃奶,平时把林百家当亲生女儿抚养;当发现土匪绑架了林百家,李美莲第一时间让自己的大儿子陈耀武去换回她,让林百家免遭土匪残害;当长大后的陈耀武和林百家互生情愫,陈永良毅然决定带着妻儿远走。后来陈家父子走上了打击土匪的道路,更是亲手将杀害林祥福的土匪就地处决,也算给他报仇了。
顾益民作为溪镇商会的会长和民团的首领对林祥福也十分尊重和重视,还让自己的长子和林百家订立婚约,林百家去上海读书又有顾益民的两个女儿作伴。林祥福死后,他请人为他和前来接他的田家兄弟打好棺材和推车。既尽了地主之谊,也全了对林祥福的舍生取义之恩。
最让人震撼的是,林祥福找了十几年的小美都没有半点音讯,却在田家兄弟推着他的遗体回家时在小美的坟旁短暂停留。本该在北方的家中安享一生的林祥福,却在这样孤独和凄凉的境遇中走完了一生。
乱世,哪有那么多的美满,孤独和分离才是生活的常态。生活没有如果,文学作品也没有如果,我们要在生活必经的挫折中勇敢相抗,也要学会在命运的捉弄下享受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