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什么？！”

两名玩家同时发出愤怒的喊叫。他们几乎不约而同地挥动拳头，向江攀龙打去。

“大龙！住手！”

张俊卿也发出一声严厉的呵斥，迅速地向江攀龙的方向移动，伸出双臂，想要拉住江攀龙。

可是，此时的江攀龙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他迅速地向左前方踢出一脚，又向右前方打出一拳。扑向他的两个玩家先后发出痛叫，捂住自己的脸和肚子，原地蹲下来。紧接着，他又高举起右脚，踢出一记回旋踢，一脚将被他打倒在墙边的寸头男人再次踢倒在地。

“你……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别……别闹……”

“黄沙”焦急地几乎要冒出汗来，连忙高举起双臂，挡在江攀龙面前，企图用自己的整个身体隔开江攀龙和三名本地玩家。但是，他还没有完全遮挡住江攀龙，便被从小房间中跑出来的另外两个本地玩家一把拉开，整个人几乎撞到承重墙上。

同样从小房间中跑出来的鲁大东猛地伸出双臂，从背后锁住一个即将向前冲过去的本地玩家，让这个本地玩家动弹不得。另外一个本地玩家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出来，挥起右拳，径直打向江攀龙的脸。

“大家不要闹，好吗？”

冯必成从江攀龙的右侧绕过去，身体往前一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江攀龙的右半边身体，抬起左臂，用左掌挡住像猿猴一般灵活的本地玩家的右拳。原本站在原地不动的“土豪”和“三节棍”也先后绕到江攀龙身边，从左右两边架住江攀龙的双臂。

“呀——”

倒在地上的寸头男人猛地爬起来，口中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怒吼，张开双手，抄起被自己的同伴碰倒在地的一把椅子，径直向江攀龙掷去。

“嘭！”

“咚！”

一声闷响和一声响亮的脆响先后响起。

在这一刻，时间几乎停滞。房间里的每一个人都楞在原地。几乎所有人都瞪大双眼，张大嘴巴。

被投掷出去的椅子，击中江攀龙挡在自己身前的双臂，以及他的额头。强烈的痛感先后从他的额头和双臂上冒出来。他双腿一弯，整个人踉踉跄跄地向后跌退，差一点撞倒在自己身后的“土豪”和“三节棍”身上。一抹殷红从他额头的边角处冒出来。

“大龙！”

张俊卿和冯必成先后发出惊叫，随即往后退去，想要从搀扶江攀龙。仍然留在小房间里的几名玩家刚好看到江攀龙被椅子砸中的画面，忍不住捂住嘴巴，大声尖叫，像胆小的小女孩一样。站在最后方的王克反而没有感到吃惊，脸上甚至还挂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

江攀龙却一把将想要搀扶他的同伴推开。他咬紧牙关，抬起左手，用衣袖抹掉自己额头上冒出来的血，随即纵身一跃，一脚踏在一张被撞得离开原位的桌子表面，整个人径直冲向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焰的寸头男人。

“快……快报警吧……”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仍然停留在小房间中的玩家群体中传出来。

话音刚落，江攀龙的右脚便狠狠地踢在寸头男人的胸口上。紧接着，他重重地落回到地面上，连续打出三拳，狠狠地命中空门大开的寸头男人的胸部和腹部。

张俊卿迅速地扑向前方，紧紧地拉住一个刚刚从地面上站起来的本地玩家。冯必成也扑向另外一个企图将另外一把椅子抄起来的本地玩家。

“土豪”和“三节棍”先后站到“黄沙”的身边。三个人从三个方向护住江攀龙。刚刚吓得从大门里跑出去的几名玩家和仍然停留在大房间里的其他玩家先后跑到大房间的中央，用自己的身体隔开差一点就要完全扭打在一起的玩家们。

“不许动！警察！”

“都举起手来！原地蹲下！”

几名身着警服、手持手枪的警察先后从店铺的大门冲进来。其中一名指挥员模样的警官率先举起自己手中的枪，向房间里的所有人瞄准。之前率先躲出去并拨打报警电话的小胡子裁判用双手扒住门框，从大门的边缘往里看。

玩家们纷纷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并松开被自己拉扯住或者锁住的人，张开双手，高举起双臂，原地蹲下。

江攀龙也原地蹲下，却忍不住抬起手，捂住自己受伤的额头。阵阵痛感和微弱的眩晕感先后向他袭来。

被击倒在地上的寸头男人呕吐出一大口浑浊的东西，随即脑袋一歪，昏迷过去。

“嗡——”

病床下方的滚轮在地面上发出微弱的摩擦声。

两名护士合力推动一张空着的病床，向医院的电梯间走去。坐在或站在诊室外面的病人及其家属们先后抬起头，望向两位护士，随后又低下头，埋头做自己手里的事。

张俊卿和冯必成分别坐在长椅最右侧的两个座位上，双手紧握，双眼直视对面的诊室大门。“土豪”和“三节棍”则站在铁制长椅的左右两侧，抬起头，望向自己脑袋上方的天花板。由于医院中不能抽烟，两个人都无比焦躁，不停地摇头晃脑。鲁大东和王克则站在另外一面墙的边缘，百无聊赖地四处乱看。两人的手背上各贴着一块创可贴，分别遮盖住在冲突中被挠破或者被划破的伤口。

“各位，真对不起。”

站在走廊中央的“黄沙”率先开口。他低下头，轻轻地向坐在诊室门边的张俊卿鞠躬。

“我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真是抱歉。”

“行啦。”

张俊卿面无表情地摇头。他摆摆手，随即抬起头，看向站在“黄沙”身边的小胡子裁判。

“事情已经发生，没必要再说那些没有用的。只要这件事别再给我们惹来后续的麻烦，就好。”

“没事的，”小胡子裁判上前一步，“我已经让我大舅给派出所的所长打过招呼，也解释过。我们都说，这就只是一场误会。这也没带来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也就是罚点款的事。至于这件事怎么善后，你们不必操心，全由我们负责。如果要罚款，全由我们掏。”

冯必成也转过头，向小胡子裁判露出感激的表情。他知道，如果不是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及时报警，并及时地利用自己的关系去疏通，这件事恐怕很难收场。

“你们连自己店里的玩家都管不住，还开什么店啊？”王克一脸嫌弃地望向“黄沙”和小胡子裁判，“早知道这样，我们几个还不如不来呢。”

“超神！”

张俊卿再次低吼一声，并用自己的双眼瞪住王克，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王克低哼一声，把脑袋扭向另外一边，脸上满是不服的表情。

“真是抱歉，北冥老板。我也是刚刚开店不久。今天来店里参赛的本地玩家，有好几个都是和我不怎么熟的。”

“黄沙”再次弯下腰，向张俊卿鞠躬。

“那几个动手打人的，都是平日里在另外一家店里面玩的，也都是第一次来我这里。我以后不会允许他们再来参加比赛。”

张俊卿慢慢地点点头，却没有回话。他能够感觉到，“黄沙”的这一句解释很明显带有几分推卸责任的意思。

“吱嘎——”

诊室的门被拉开。额头上包着纱布的江攀龙缓缓地从诊室里走出来。

“大龙！”

张俊卿和冯必成同时从座位上站起来。冯必成伸出双手，想要去搀扶江攀龙。

江攀龙轻轻摇头，伸出自己的右手，握住冯必成的左臂，并用左手捂住额头，一步步地走到铁制长椅的中央位置，缓慢地坐下。对他而言，额头上传来的痛感已经减弱很多，但眩晕的感觉还没有完全消退。

“没事吧？”冯必成问。

江攀龙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他伸出自己的另外一只手，搂住自己的背包。

“真对不起，飞龙。”

“黄沙”再次转过身，向江攀龙微微鞠躬。架在他鼻梁上的眼镜差一点从他的脸上滑落下来。

“我们两个，也和秋明不太熟。我们不了解他，也不知道，他就是在论坛上带头骂你的那个人。”

江攀龙再次摆手，随即闭上双眼，把自己的脑袋倚靠到长廊的墙壁上。

“他怎么样？”张俊卿转过头，问“黄沙”。

“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小胡子裁判抢先回答，“休养一两天，就会好。”

“那可真是幸运呢，”王克阴阳怪气地说，“要是他真的被打坏了，我们几个说不定全都得被拘留呢。”

这一次，不仅仅是张俊卿，连冯必成都用眼神制止他。他们两个都了解王克这个人的脾气秉性，自然也能够预料到，王克的这张嘴是很难被管住的。

江攀龙仍然紧闭双眼，没有任何动作，嘴角却连续剧烈抽动两下。他现在没有力气去和王克算账。

“黄沙”和小胡子裁判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长廊中。

几分钟后，齐思颖的身影从电梯间中显现出来。她一步一顿地沿着长廊往前走，一直走到诊室前方。

江攀龙缓缓地扶住铁制长椅的边缘，站起身来。

围在长廊两侧的年轻男人们先后把自己的脸扭向别的方向，表明自己不会干涉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王克更是把脚抬起来，把自己的脚底踩在长廊的白墙上，开始看自己的手机。

“你们……为什么……会打起来？”

走出医院大门后，齐思颖便忍不住停住脚步。她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像是因为生气，也像是因为害怕。

“因为有人骂我。”

江攀龙不想做过多的解释，只是抬起头，轻轻地揉自己受伤的额头。包裹在他额头上的纱布有好几层，将他的伤口遮盖得严严实实。他的伤口算不上很深，经过处理之后，已经不再流血。

“那你就动手打他们吗？”齐思颖提高嗓音。

“不是我想打他们的！”

江攀龙也忍不住提高自己的声音。话一出口，他便感到额头又有些疼，随即用手紧紧按住自己的额头。

齐思颖露出无奈的表情，轻轻摇头。她转过头，仔细打量医院周围的人群。医院的大门前方是供进出医院的汽车通行的车道，时不时地有进出医院的轿车和出租车驶过。进出医院一楼大厅的病人及其家属的数量也不少，几乎每时每刻都有人从大门走进大厅，或者从大厅走出来。于是，她抬起手，指向车道另外一侧的一篇绿化区。那片绿化区中有几条穿梭在草坪和绿色植物中间的石板路，以及几张公共座椅。

江攀龙跟随在齐思颖身后，走向距离车道最近的一张空着的公共座椅。两人并肩坐到座椅上。

“大龙，”齐思颖轻轻深呼吸，重新调整好自己的语气，让自己的语气变得柔和下来，“你知道，你这么做，可能会给自己惹来什么样的麻烦吗？”

江攀龙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打开极战王官方论坛，再打开自己所发布的卡组展示帖子，将帖子下方的那些不堪入眼的回复展示给齐思颖看。

“如果被这样侮辱的人是你，你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

齐思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注视江攀龙的手机屏幕。

“今天，带头骂我的人，正是那个在论坛上骂我的人，”江攀龙长呼出一口气，“今天的冲突的起因是，我抓住我的对手作弊。那个混蛋不仅帮作弊的人狡辩，还骂我。”

“那……那你也不能动手打他呀……”齐思颖的脸色和表情开始不停地变化。

江攀龙没有再说话，只是把手机塞回到自己的裤兜里，闭上双眼。

“大龙。”

齐思颖伸出双手，轻轻地握住江攀龙的右手。

“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出事，更不希望你去惹事。万一惹到惹不起的人，你怎么办呢？”

江攀龙没有任何回应，只是用鼻腔呼出长长的一口气。他暗暗攥紧自己的左拳，随即又将左手松开。一滴早已变成暗红色的血渍从他的衣领边缘处显露出来。

2019.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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