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小自行车六岁就认识了,我管它小名儿叫小洋车。
记得它刚来我家和我作伴的时候,我正在趴在院子里的小凳上写作业,爸一手提着包一手拎着它回来了。爸从开封回来,它也是从开封回来。我没有去接爸的包,倒是先冲向小洋车了。小洋车丑丑破破的,长得一点也不气派,但是这并不影响我对它的喜欢。
我迫不及待地就要爸教我学骑。小洋车不高,对我来说却是一个难以驾驭的庞然大物。爸扶着车座,我要他不要撒手。小洋车左摇右晃,我盯着车轱辘不敢向前看,这家伙还真倔强。爸喊我向前看,向前看,不要看车轱辘。我就僵硬地抬头,脚却不配合停在那。爸喊我蹬车,蹬车,不要停在那。我就机械地蹬车,眼睛又盯回车轱辘。来回几个回合,弄得我满头大汗。不到两天时间,我就能一个人溜溜地骑着小洋车在胡同里窜了。
可惜好戏不长,长辈们常说人欢没好事,还真说对了。那天我妈在田里栽花苗,我跟我弟在旁边的小路上骑车,我骑,他后面跑着。
“来,你坐后面,让我带你。”我指指车座,让他坐上。
刚骑上去没走多远,正好拐进大车轧的车轮印里,土路,凹陷挺深的。小洋车扭了两下,扑通倒下了。
我脑海里浮现出一匹战马正在硝烟中奔腾却被暗箭射中的场景。我站起来拍拍土没事,我弟说他胳膊有点不对劲,疼。赶忙去镇上诊所,大夫说是骨折了。我心里很懊恼,回到家我冲着小洋车狠狠地跺了两脚,它也不哭不喊,就躺在地上不吭气。
从那以后,我骑车就很少带人了。如果有人偶尔坐在后面,我一边默默叮嘱自己谨慎小心一边告诉他,扶好。
后来一家人偶尔提起这件事,他们谁也没有埋怨我,倒是我自己一直耿耿于怀。最爱我最信任我的人,我怎么能够让他受到伤害。
而那辆陪着我的小洋车,跟着我征战了多年的沙场,走过平路,走过泥洼,走过无数个早晨和黄昏,尝尽了风雪和雨露。后来换了大洋车,小洋车就藏了起来,就像捉迷藏一样,我一直没能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