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女儿的家书（续）

第一章【✘美结:你大舅的固执】

《麦变》之5《他的青春》

      没过多久，你大姨梁大风仓促出阁，嫁给了四路馆小她五岁的葛志密。

  1987年，你大姨虚岁已经26春秋了！，这在我们那一带农村算是老姑娘了！她磨磨唧唧到这个年龄，一是她自己有些心机，二是与你大舅有很大关系 。一直在我们老家农村，家中大的哥姐没完婚，下面小的弟妹就得往后等等。那时，你大舅在前面挡着，她怎好出嫁？眼睁睁看你大舅一年一年岁数大了，婚姻还没着落，家里人着急，你大姨更是心里暗暗比谁都着急，可是说不出口啊！

  有时，在冷酷的现实面前，你不得不承认有句话的可信度，“人的命，天注定”啊！

    1975年， 你大舅从县卫校毕业后 应该顺理成章，依照你外公的想法，进了大队诊所，至少干个司药的，一个月拿个死公份，小小的死工资，算是端个小小的铁饭碗，媳妇不用操心，姑娘们会挤破头赶来相亲的!谁会想，半路上杀出来个程咬金啊！

  梁集一条村的一位妇女，忽然从娘家冒出来，要和你大舅争名额

  那女人是我们镇上的人，上世纪70年代，嫁给了我们村的一个军人，转业后，一直在外县工作，，后来调回县北的公社当个什么官。女人长期住娘家，在那边大队诊所干司药，也不知听谁透的气，想借你大舅身上的东风，转进这边的诊所。她的忽然出现完全出人预料，简直令你外公措手不及！最后也丢尽了面子！

  呜呼！你是联合诊所时期的元老又如何？你是世代中医又如何？你为公跑断双腿又如何？在官僚主义面前，你不得不低下傲贵耿直的头颅，在受了亲戚朋友的奚落，激将后，给人送礼，请吃饭，但求给长子有个安排，人生有个光辉的前途。

但是，任凭你外公怎样努力，终了，你外公还是败兴而归 ，你大舅只好回到农业第一线务农，整日闷闷不乐的!

  大队那一帮官僚许是抵不过社会舆论的压力，为显示他们的民主公平，也把那个妇女拒之诊所门外，另外招进去一个几乎什么也不懂的白脖子，边学习边司药。那个人好像是你外公一个同事的本家侄儿，都姓高。

    当时，我们后邻喊四爷的，在小队里干队长，人家算是照顾你大舅，给你外公面子，才让他在队里干个记工员，一天有个死工分，8分，还算可以吧！

  这件争司药的事，对外人而言，一笑了之，但是对你外公，大舅的伤害却永远翻不了篇！从此，你大舅怕提卫校，诊所，司药，这些字眼，以及有关的事务，更不想和它们再有任何瓜葛！后来，上世纪8几年，有关卫生，医疗政策放宽，你外公点拨他在屋里搞个私人诊所，虽然小有名气，治疗黄胆肝炎颇有成效，终究信心不足放弃了！应该是在他看来，个人开诊所，是件耻辱的事，是在嘲笑他本人及老爹的无能，懦弱哩。

  之于你外公，既然可以单干“你可使出你日天靠地的本领，干出些成绩，让那些官爷们，鄙视你的能人们，看你笑话的人，刮目相看”！谁知“你口口声声医生多了，穿了”而放弃了！这不是没给他那张老脸争出气嘛！

    本来，他就不太喜欢这个儿子，因为这个儿子圆了一面破镜，破坏了两桩即将结成的婚姻

  像你外婆外公的婚姻完全是媒妁之言，婚罢，你外公常年在外服务于大建设时期的医疗事业，那时，鸭嘴河建水库，你外公跟着工作队去，当工地上的“战地医生”

，你外婆新婚，婆家这边人员复杂，你外公便让她住娘家，你老外婆多事，为梁集这边家务事，逼你外婆离婚，你外公从水库上回来后，不得不同意离婚。过后，你老外婆忙着给闺女张罗再婚，你外公像当年也很招人喜欢，他在徐庄认的干娘，听说他离婚了，赶紧给他说媒，很快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

    当时，你外婆已经有孕在身，她弟妹听说姐夫快要嫁人了，偷偷背着老太太，带上大姐跑去找姐夫，两手叉腰，大声嚷嚷，你老婆已怀上你梁家的苗苗了，难道你要让自己的儿子去问别人喊爹不成？

  你外公只好推了那头，带上妻子回了梁集，但心里老在疙瘩着，外出笑呵呵，一回到家，脸皮老是夸下来，在你外婆精神出现问题前，很少给她过笑脸，厌屋及物，甚至讨厌这个儿子，偏偏上面又不给他脸面，没进成诊所，他自己单干又不成器，所以越往后，他越厌恶这个儿子，“看到他眼都是黑的”，奇怪的是，隔辈亲，他对孙子简直肘到头顶亲！有人笑他，他老是哈哈大笑，嗨！你们懂什么？我是让孙子替我报仇的!

  明显是恨铁不成钢，眼里有他等同没他！长子早到了适婚年龄，自己没本事自谈，那时农村还相当封建，没有几对自谈修成正果的!你外公也不咋操心，只是履行公务似的盖了三间薄栅瓦房。

  薄栅瓦房，可以乱石砖头作地基，下面几层墙基用卧砖，扇墙可以用单砖（立砖），后墙及前墙窗户以上可以夹大块土胚头，快到顶时再用几层青砖；屋顶用芭茅杆或者高粱杆织成的箔帘子拼接一起打底层，上面再粘层小青瓦，立上脊，东西两头（一般房屋面南背北）安上嘼，便算大公告成。

这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薄栅瓦房算是我们那一带小伙子结婚最基本的条件了！好一些，便是碊子瓦房了，那是用碊子代替箔帘子，砖头从下到上，一卧到顶。

  眼看队里队和你大舅外大一茬小一茬的小伙子都娶了媳妇，领出了娃子，你外公这才犹如大梦初醒，而你外婆早急出了病，又加之外界压力山大，你外公这个“下大猛雨，不乱步子的先生”这才乱了阵脚，像疯了一样，到处央人托己给自己介绍儿媳妇！有人趁机钻营，骗吃骗喝骗财，次数多了，你外公习能了，揣出一些来者不怀好意，便指示你外婆用白萝卜丝，焦耳巴馍（粘贴在锅边上炕出的馍饼），后来他总结说，可能是房子跟不上形势，一窝娃儿都大了，扎堆在三间薄栅瓦房，两间厨房里实在太拥挤，当务之急，必须马上盖房子。

  那时期，你二舅读了大学，他动员已经辍学两年的姐姐重新回到学校读书，一家六个娃子，除了你大舅都在读书，家里的困难可想而知！幸亏土地已承包到户，赶上了好年成，小麦丰收，秋庄稼丰收，你外婆养的两头猪也争气，都长到二百来斤，赶上冬至卖上个好价钱，好事几凑节，钱凑手，你外公又找人借一些，差不多够起三间碊子瓦房了！他赶紧请上村委会，小组组长，会计吃喝两场，批下村子西头，大集体时的那两排老牛舍的一处地皮，趁火打铁，在1983年春天落成那桩房子。

  只可惜，房子有了，你大舅的岁数大大过杠了！你外公外婆再着急，都遇不上一个合适头。

    嗯，  有些类似病急乱投医吧！在1983年的黄春上，你外公听信梁集街头干店里一个卖狗皮膏药的话，七凑八借五百块钱，送给那人，牵线搭头说（介绍）儿媳。那人为打消老医生的顾虑疑心，当即从他自己的手腕上捋下手表作信物，并许诺说，半月后，返来，还在这干店碰头！

  你外公瞒着一家人，干了那傻事，从那卖狗皮膏药的动身那天算起，朝朝等，暮暮盼，几乎天天去那干店向同姓梁的店主三叔三婶打探那人消息，天数多了，你外婆生疑心了，又不敢多嘴盘问，有一天晚上她偷偷跟去，也只是听了个糊涂，后来见你外公白天出去像个好人，晚上一躺下，长吁短叹的，便实在憋不住托小闺女探口气，你外公这才痛心地说了实话，心疼之极！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在妻子面前垂下高傲冷漠的头！（说到此，我忍不住哭了）他本隐忍着不想说，只怕精神恢复到常态的妻子受到刺激，旧病复发，儿子更不好说亲了！

  好的是，你外婆倒想的开，反而劝慰说，多大的事，你还不是抱孙心切作贱的，管他妈那个脚，破财消灾，你只当我又疯了，住医院了！你外公这才宽心地一笑！

  在那年月啊，五百块钱可不是好挣的，老爷子在老诊所拿工资，一年加起来才三百来块钱啊！

  娘家侄子的婚事没着落，当姑姑的心里早晚也着急，我们的姑姑也是四处央人托己拉扯线头，都没成。有个媒婆给她出主意，反正你娘家侄大，侄女岁数也不小了，我手上有个换亲头，你回娘家跟你那医生老哥商量商量。

  你外一听对方家的情况，立马摇头，那可不行！俺闺女气力瓤，嫁过去肯定胜任不了！

  原来，那家家大业大，老弟兄三个还未分开，谁知道怎么回事啊，那家人家风好，挺团结的!只可惜这老大膝下的长子，幼时患过慢性脑膜炎，痊愈后，脑袋瓜子不好使，只会死干活，跑不了外事场，说白了，有些傻呗！

  退一步，即使那小子不傻瓜，你外公也不会同意换亲，或者转亲，而葬送了闺女的幸福，在这方面，你外公还是够明智的!

  再者，你大姨也有些心机，在哥哥成亲前，她一直保持沉默，也在心里作出了牺牲自己人生幸福成全兄长的打算，无非条件差些，委屈自己些，但是心里总不痛快，又不肯表露。1981年，冬季，她听从二弟说劝回学校后，勉强读到闪过年的麦口期 ，眼看家里缺劳力，她便背着二弟再次辍学了，她在这个家默默劳动着付出着，这些人人看得见，像她这样的女孩子应该是有个好归宿的!之于她自己，在哥哥成亲后，便显出自己的主见，凡是不对眼的，任你媒人说的天花乱转，她都不会动心！遇上葛志密，那真叫一见钟情，又过你外公的眼睛，人滑头，个头小些，五官说的过去，年龄小些，都是次要，重要的是她自己满意了，不想挑了！那头又催的紧，所以，也就没打听，家里便把她仓促打发了！

谁知穷的邦邦响，起初，做个小买卖还需要你外公出钱，帮衬，你大舅母走后，她自己怀孕肚大，行动不便哪里顾得上勤走娘家？

（2017.9.27~2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