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永:多情才子,白衣卿相

柳永,字耆卿,原名柳三变,后改名柳永,因排行老七,又称“柳七”。

词作为一种文体,从柳永开始,有了一个全面的革新,柳永对宋代、以及后世词坛的影响甚大。秦观、黄庭坚、周邦彦等人,都受柳永的影响。

柳永作为“婉约派”的代表词人,性格却不那么婉约,甚至有些放浪不羁。

柳永出身官宦世家。受家庭教育的影响,柳永也把读书做官看成是人生的第一目标。

大约在30岁的时候,那时的柳永还没改名,此时还叫柳三变。他告别家乡,上京赶考。谁知第一次考试就落榜了,隔了几年,第二次考试也没被录取。

第二次落榜,对他打击不小,这回他忍不住发牢骚了,便写了一首词《鹤冲天》,那句有名的“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就出自这里。

原诗如下: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

何须论得丧。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这首词在当时广被传唱,连在宫中的宋仁宗都听说了,顿为大怒,从此记住了诗和作者。

隔了几年,柳永又参加了一次科举考试。这次好不容易通过了考试,中举名单被送到了宋仁宗面前,宋仁宗一看柳三变这个名字好眼熟,一问身边的太监,就记起来他就是那个自称白衣卿相,写了“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作者。

一时大怒,说道“不就是填词柳三变吗?何用浮名,且去填词!”

你不是自称白衣卿相,不要浮名,要浅斟低唱吗?那就喝你的酒,填你的词,还要功名做什么?

说完,他就把柳永的名字划掉了。

这次,是柳永在仕途上遭受到的最沉重的打击,自嘲自己为“奉旨填词柳三变”。

此后,柳永出没于秦楼楚馆,穿梭在市井街头。与最底层的人交往,为她们发声填词。

此时,也是柳永创作的高峰,他写出了很多流传至今的千古绝唱。

比如:

《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八声甘州》

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唯有长江水,无语东流。 

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栏杆处,正恁凝愁!

《蝶恋花》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栏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再比如这首《望海潮》,听闻当时金主完颜亮就是读到了柳永这首词中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立马吴山之志”,隔年以六十万大军南下攻宋。

全文如下:

《望海潮》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瓛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柳永共留下词作291首,词作流传极广,“凡有井水饮处,皆能歌柳词”。

他渴望仕途,却屡屡受挫。长年混迹于烟花巷陌中,世人谓他多情风流,他却愿以一身柔情去体谅理解那些烟花女子。

他为她们填词,他懂她们的苦乐无奈,他平等的对待她们。不因她们是风月女子,而轻贱她们。

都说戏子无情,是她们真的了无情义,还是世人嫌她们命比草贱,情比纸薄?

风月场里,逢场作戏多了,真假也看的透彻。她们不是无情,是没人可托付终身。

骤然碰见了柳永这样平等待她们的才子,才有了“不愿君王召,愿得柳七叫;不愿千黄金,愿得柳七心;不愿神仙见,愿识柳七面。”

柳永长居于风月场所,又四处辗转漂泊,使得他得见底层人的疾苦,所以他仕途梦始终未断,一直到暮年及第,

历任睦州团练推官、余杭县令、晓峰盐碱、泗州判官等职,以屯田员外郎致仕,故世称柳屯田。

柳永任浙江定海晓峰盐监,作《煮海歌》,深刻描述了盐工的艰苦劳作。柳永为政有声,被称为“名宦”

柳永终生潦倒,四处漂泊,死时一贫如洗,是当时歌妓集资营葬。死后亦无亲族祭奠,每年清明节,歌妓都相约赴其坟地祭扫,并相沿成习,称之“吊柳七”或“吊柳会”。

想当年,家家教坊争唱柳永词,柳永死后也只得当年唱词的歌妓祭扫。

柳永具体的生卒年日不详,宋史中没有对柳永的记载,有关柳永的事迹,散见于各种杂史和野史。

说到底,也不知是柳永成就了这些歌妓,还是这些歌妓成就了柳永。

宋史都忘了记载这样一位千古绝唱的风流才子,却只有那些散落在历史洪波里的苦命女子,记得曾有一位白衣飘飘的陌上少年,为她们填过词,诉过声。

他自称“白衣卿相”,给了她们乱世中唯一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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