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被窗子泻进来的雾色唤醒,半梦半醒的盯着它看。那雾色竟如白练,让人有些许浑然不知之感。
手机里弹出橙红色的天气预警条:预计今天下午到夜间,我省中南部地区有轻度到重度霾,局地有重度霾……
是我醒得太早还是季节变化的太快?
手机调在静音,没有微信,也没有闹钟,它和我一样,默许着这份改变。
河畔青芜堤上柳,为问新愁,何事年年有?
这样的清晨,这样的城,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做着没有意义的事情,奢侈的消磨着花开花谢的岁月,周而复始的重复在每一个清晨和夜晚。
即使,季节在更换。
我自言自语道“今天的跑步计划又要泡汤……”
有人说,在这里,一眼就看到了后半生。
能看到后半生就不好吗?
不然呢。
我有多久没有认真的注视这个小城。
我从这里长大,后来离开,后来,又回来。
那时候,这里还没有这么高的楼。雾色是一样的,下秋和冬天离得很近,脚趾却反应最迟钝,一双凉鞋初夏穿到初冬,才刚恍然大悟。
萧萧梧叶送寒声,江上秋风动客情。
没有江水,我在从前因其中的鱼总有一股子淤泥味而知名的人工水库边拍了照片。一个远在天涯海角的朋友转走,他备注,中原大地,秋水长湖。
秋风凉,雁子长,梧桐已换栾树长。
谁说小城没有更迭。
朋友圈里,开始坐等风来,等风来吹散雾霾。
风就来了。
突然,就想起那一年的风。
那时候,确实还没有雾霾,那是个鲜亮的时代。梧桐花丁儿散落了一地的黄色小伞,砂砾被地面的风卷起,像碎玻璃一样,在空气里闪得亮晶晶。我们四个人,拉着手,在校园里却跑的尘土飞扬。
操场里的足球栏框,不知道关了我们什么事情,总要千方百计地把它推到。
后来,后来,连夜里,男生都派了守门员。
夜色中,觉得他,苍白无力,一脸警惕。
我们唱着歌走过去。从此,不忍心再欺负栏框。
星爷说,做人如果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分别
怀揣梦想的人,就去了远方,很远很远的远方,剩下的咸鱼留下来,在秋风里,看梧桐换做黄山栾,看雁子长过贺兰山。
离开有离开的难,回来有回来的难。
离开有离开的好,回来有回来的好。
周迅在风里,自顾自的唱: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我出去会不会失败
外面的世界特别慷慨,闯出去我就可以活过来。
空气里都是风,眼神是灰的,她那么红,大概是因为对一切都冷淡。
妈妈说,周迅的样子很像姨奶奶家里那个智商堪忧的女孩。我暗自里笑她,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外面的世界,有些人婉啭千回,有些人直肠图鲁,而有些人寝食难安。
不能想象,所有人都怀揣梦想,然后离开小城。
医生、护士、焊工、园丁、公务员、警察、城管、商贩……其实,各司其职,各得其所,老人、儿童、孕妇、病患,各安其身。
梦想各有不同,存在就是真理。
霾散了,我拿着手机到处拍。
背着画夹的少女坐在路一边,画下秋天里的玉米地,秋风里的杨树林。
没有光和影,看不出有什么灵魂的香气。不过,画家她很年轻。
田埂上吹笛的少年,笛声脆如黄鹂,父亲在一旁把笛匣小心翼翼的收起。
黄山栾开的太好,熙熙攘攘,摇摇欲坠。
散步的老人腰间别着放音器,《最炫民族风》唱的热烈如火。
孩子在道旁的灌木林里寻找什么虫子,它知知的叫着,一路远去——知有儿童挑促织,夜深篱落一灯明?
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
女子在一旁劝说灰心的闺蜜,尚有那样的少年,一切都不会太晚相遇!
秋风卷起砂砾撞在我白色车身之上,像金色的麦粒在旧时的打谷场扬起。
黄山栾不再沉静,风吹而过,若黄色群鸟起伏。促织跳进低矮的田坷里,豌豆黄碎过一地。
小城的一切,我们的生活,住在这里,与时光一起,原原本本的样子,切切实实的样子。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