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在開頭:
我们这群大陆人,漂洋过海到台湾——这个我的梦想之地,经历了很多精彩的事情,也有人到异乡的孤独和总难融入的委屈。这篇文章,想写给陆生,关于我们「难以解决」的权益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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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沒有權利去要求台灣人、僑生來為我們做什麼,他們當然也可以無所謂地說一句“it's none of my business。”畢竟,能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已經不容易。
當然,我們也很希望除了陸生之外的群體來支持、聲援我們,就好像婦女新知基金會他們不僅反女性歧視,也同樣在反男性歧視,為真正的性別平等努力。當台灣人、僑生、外籍生能為陸生權益站出來之時,我很感動,我認為這是一群有著更高先進社會意識的人。
然而作為陸生自己,作為學生群體中,權益受到侵害最大的一群人,作為“三限六不”的直接受害者,我們應該要具有抗爭意識,因為“這確實,關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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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你會說,你不打工,你不需要考證照,你不看病健保有沒有無所謂,你畢業後不會留在台灣,你不缺錢不需要補助不需要領特定的獎學金..
但你不能否認,總有人需要看病、需要打工、需要補助、需要考證照的吧?
例如我,學的是法律專業,我不能參加台灣當地的司法考試;我身體不好,總是出現點小狀況要往醫院、診所跑;我家庭情況並不優越,支付私立學校的高額學費已經很有壓力,可我就是不能申請補助金。除此之外,還有各種小細節上的不便。
難道我就沒有資格來台灣唸書,我活該嗎?
(PS:個人買的商業保險應該可以應付醫藥費較低的醫療,但是當意外出現,需要做手術等大額支出,目前買的商業醫療保險是絕對不能支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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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另一方面來說。
這不只是需求的問題,你可以不需要,但是你應該獲得。
當法律將人們分類,給予差別對待,當法律無正當理由針對某些群體,去剝奪他們應有的權益,法律同時在釋放訊息: 某些人能夠工作而某些人無法,某些人在生活制度層面注定比別人更易遇到阻礙。它限制我們這件事的本身正傳達陸生是次等的訊息。
就算不和台灣本地人比較,陸生也比其他的境外生(例如:香港、澳門、馬來西亞),過得更加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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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大政研所的張逸帆學長(現已畢業)曾經寫過一篇文《夾縫中的陸生》:
“作為一個中國人,我幾乎無時無刻不處在這種若有若無瀰漫在生活中點點滴滴的歧視當中,我當然也知道,陸生們沒有錯。所以,這或許不是一個對錯的問題,這只是屬於一個時代的悲劇;而不巧的是,陸生,這一群在夾縫中不知如何安身立命的人,扮演了這場悲劇的主角。所以,當陸生們在要健保的時候,他們要的到底是什麼?他們要的不是天天吃飽了沒事做跑去三總洗個腎,而是一種和別人一樣的,不受歧視,不當異類的尊嚴。”
歧視像空氣一樣,無處不在。
我從不否認台灣同學的友好,也覺得在台灣過得很開心,無論是學業還是社交。我一直和朋友們說,來台灣讀書太棒了。
但這不是我要對種種不平等制度忍氣吞聲的理由,我需要作為一個大陸學生,在台灣,有尊嚴地活著。
每隔一段時間,靠北世新的FB粉絲專頁上,就會出現匿名罵陸生的帖子。
(我估計其他學校也差不多)
最近的一個帖子,是罵陸生是畜生。
我以為見多了,可以真的不當回事了,畢竟哪裡都有傻逼。但是還是忍不住地生氣,想打字罵回去,腦海中浮現出來的都是侮辱性的詞語。我跟自己說,“不要偏激不要偏激。”然後鼻子一酸,居然就哭出來了。
我知道,這些素質欠缺的鍵盤俠,只是小部分。包括我在生活中,從來沒有遇到特意針對陸生的現象。
但當我每次遇到這些謾罵之時,即便它來自網絡,且不針對我個人,語言是歧視的利劍,很容易傷害別人。我無法不觸動,我會委屈。
而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不要偏激,不要成為那種只會嘴炮且狹隘的人。
這個學期我在境外生權益小組裡做事,目前我們在做的議題是健保,(目前健保法案還未通過,把原來不能納保的陸生加入健保,但是所有的境外學生都要調高保費為每月1249新台幣,相當於台灣月收入87,600的負擔。)
然而在進行的情況下,就是台灣這邊不聞不問,一個馬來西亞學生會拒絕支持,部分陸生認為毫無意義,也拒絕參與。
在今天下午,廣東赴台學生群裡,我發佈了一個境外生討論會的活動。
有同學這樣回復我:
“个人觉得这种讨论会陆生不必参加,当年陆生单独受排挤,侨外生躲哪?民进党做得挺好,就该把他们一并拉黑。”
“毫無意義,給人當馬溜著玩。”
理論上,不論議題大小,不論爭取的性質,都是同陸生個人切身相關的,不需要任何人呼籲,都應該自己起而行之捍衛權益,然而並不是所有情形下,都會出現理想的狀態。
坦白來說,對於陸生群體的失望更勝我對台灣社會的失望。台灣把對中國大陸的敵視放到了我們身上,要我們承擔。而陸生中的這些人,卻是台灣當局侵害我們權益的幫兇,他們默認這就是無法改變的,他們不願做出任何的努力。
我見過不少人的態度,
“我也很生氣啊,但是我們又不能做什麼。”
“反正我開開心心過完四年就走,不想管這麼多。”
學長姐多年的努力,才換來情況有所改善一些的今天。我們就算做不到爭取 ,至少,應該珍惜他們的努力和自己來之不易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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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總是聽到這樣的質疑:
“這不是你可以改變的。”
“有用嗎?沒用的。”
但你又有沒有想過,這件事,你早已參與其中,種種對陸生區別對待的制度,無不與你的個人切身相關。你的沉默,在需要表態的時刻,就是軟弱地讚成。
而如果我們繼續沉默,那麼現狀永遠不可能改善,我們“活該”被歧視。
退一萬步說,即使依然這麼糟,但我們努力的姿態,絕對有意義。
「爭取不一定會有,不爭取,一定沒有。」
❁作為一名理想主義者,我想分享一個看似激進的故事。
羅莎 · 帕思克,她因拒絕給白人讓座被捕,引發了長達三百八十五天的黑人抵制公交車運動,這場運動的結果是法院最終決定禁止公車上的「黑白隔離」。帕克斯從此被尊為美國「民權運動之母」。
她說,我只是討厭屈服。
那麼一個人的力量能改變什麼?
整個世界為之改變。
柴靜在《看見》里說:『今天你的權利受到損害,你不說話,明天你就會失去更多權利。』
我們的社會經歷了許多“戰役”,言論自由、兩性平權、媒體解禁、勞工權益……處處可見壓迫與歷史拉扯。
其中有些抗爭,已有階段性成果,且都不是天上掉下來,而是許多人前赴後繼的努力成果。有些抗爭方興未艾,或還在持續中,甚至愈演愈烈。
我從不認為自己有多高尚,作為一個普通人,我只是想要做我可以且應該做的。
我相信也期待陸生權益、以及其他境外生權益的改善,也期待一個更少歧視、更少偏見的台灣社會。
參考文章:
《誰殺死了馬修》陳宜倩
《一道複雜的練習題》黃哲斌
感謝我在台灣遇到的熱心且優秀的老師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