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晚清县令的正月礼俗
刘晗
李超琼是清末一个清正有为的县官,在苏州、无锡等膏腴之地前后8年做了9任县令,所到之处颇有政声。那么,他的正月都有哪些礼俗,与今人有何异同?从其煌煌日记中,截取几个时间片段,可知一二。
1 愤于陋习撰对联申两讲两不
按清朝规定,朝廷对县令“寄以地方,寄以百姓,寄以城池府库,寄以钱粮征收”,因此县令负有“平赋役,听治讼,兴教化,厉风俗”之责,“凡养老、祀神、贡士、读法,皆躬亲厥职而勤理之”。
春节之于李超琼,首先要应付繁缛的迎来送往,这既攸关他的仕途升迁,又关乎其治下的民生福祉。所以,不时看到类似于凌晨四五点他于“寒意沁骨”中“鹄俟”上司,“终夕不见”的记载。
这种积久难改的官场习气,李超琼既痛恨,又无法彻底摆脱,很多时候只好小心而为。不过无论何时何地,他都力争保持自己的底线。为此,1907年正月,李超琼写了一副对联贴于客厅:
上联:在官逾二十年,始终义命是依,讲砺名,讲要脸
下联:见客只一两揖,彼此廉耻为重,不请安,不磕头
勤政恤民的晚清县令李超琼
这是李超琼的欣慰,也是他的自警自励,同时是对要见之客的暗示提醒。以此观照现今那些不要脸和廉耻的贪腐分子,那些曲阿奉迎、钻营上攀的投机分子,希望能成为他们的镜鉴而非自我标榜。
2 娴于各种节令礼俗以接地气
祀神厉俗,教化民风士习,是清末县令应尽的神圣之责。春节和正月是国人最看重的时令节气,作为主政一方的“临民之官”,县令此时的祭神厉俗之举既要明大体,也要接地气,尊重各地风俗。
1899年正月初一,履新无锡不久的李超琼在完成了常规礼俗之后,先是出了无锡城西祭马神,然后在城内走一遭,惊奇地发现此地庆祝过年的风俗与众不同:“爆竹满地,家家以松枝、柏叶杂皂荚悬门上。”
于是李超琼感慨地写道:“千门皂荚联松柏,荆楚谁全记土风。”
教化乡风士习,白纸黑字为证
正月,李超琼还要人牵着两头春牛,带着阴阳先生、仆役等人,到城东春厂或古寺去办迎春礼。这是一种大典,县令朝衣朝冠,南向而坐,举献三杯酒毕,要在芒神前行三跪九叩首,再祭献三杯酒,行三跪九叩首。
回到城区,还要由李超琼率巡典官向列于县衙大堂上的春牛作揖行礼。而到了立春,更要由李超琼召集丞、巡、典三官于大堂,向春牛行鞭春礼。1906年正月初一正逢立春,鞭春礼更为郑重:
李超琼等县令聚于郡仪门内,设一棚屋,摆好春牛、芒神,随太守轻打牛身三次,同时朝服三叩,谓之鞭春。据李超琼考证,鞭春礼始见于《宋史》,俗称“岁朝春”,到此时清朝已行此礼20年。
吴地履新,观察入微
正月除了迎春礼、鞭春礼,清末还有不太为今人所熟知的“八蜡之祭”。相传,八蜡是中国古代先民祭祀的8种与农有关的神祇,中国民间视其为除虫消灾御患的象征,祭祀于八蜡庙。
对这些多少带些迷信色彩,且很繁琐的节俗风气,李超琼没有贸然废更。他的态度是,“陋俗可见,然循旧”,所以他才对1907年正月初四的夜晚,全城家家户户恭迎财神的行为网开一面。
至于八蜡之祭,在他看来因为是“民事所关,未敢废礼”,所以才有了1908年正月十三他主持驱除蝗神的祭典之举。
李超琼修建的堤,后人命名为李公堤
凡此种种,李超琼不是不明白其中的糟粕,而是他深懂,中国是一个有着几千年历史的农业社会和礼法社会,关涉农事的重大节俗,广大国人极为看重,作为地方父母官,只能顺、疏,不可轻言废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