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童童    图 / 网络

《无问西东》是一部向清华大学百年纪念献礼的电影，在中国的现实语境中，这样的片子大致有可以想见的、固定的样貌，比如立足于成绩而展现百年沧桑，立足于现实而回顾过往云云，那么这部电影极有可能变成一场温情满满的自嗨，无论是清华还是导演必定都不希望这部电影仅限于这样的格局，所以他们把最想表达的都放在人身上，关于爱与坚守，关于人的可贵。

电影讲述了不同时代的几个年轻人的故事，他们在美好的年代遭受最残忍的考验下，他们的思索和选择。

01

1923年，清华学生吴岭澜（陈楚生饰演），盲从实科报国的赤子之心，但是他的成绩情况是国文英文均居榜首，物理却不列。在一次谈话中，梅贻琦校长问吴岭澜，你读书为何？吴迷茫地答：只知读书是对的。梅校长又问：你英文国文都是满分，物理却不列，为何选实科，而不选文科。吴答：只觉得实科更有用些。梅校长说：那些忙碌的踏实并不是真实，吴岭澜迷茫道，什么是真实？梅贻琦是这样回答他的，“什么是真实？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那就是真实。”

为此，吴岭澜失落迷茫，无法接受不完美的自己，他苦苦思索也越发离群索居。1924年，泰戈尔访问清华，泰戈尔和清华众前辈淡定从容的身影镌刻在他心里，成为后来在昆明的艰难岁月中的明灯。在清华园的演讲中，泰戈尔说到：“人类的文明正等着一个伟大的圆满，等着她的灵魂的纯美表现。这是你们的责任，你们应得在这个方向里尽你们的贡献。”也正是因为泰戈尔，以及站在泰戈尔边上的那些先生们，他们从容自信，谈论生命的美好和文化的美丽，这一切让他豁然开朗。

这个人物的故事镜头并不算多，但是他却可以说是一个起始。他面对空袭时的所作所为潜移默化地影响着他的学生沈光耀。

02

三十年代，华北动荡，已经放不下一张安静的课桌，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南开大学三校联合南迁至昆明，组成国立西南联合大学。来自南方富庶之家的少爷沈光耀（王力宏饰演）北上求学，就读于此。

外表高冷的沈光耀实则热心善良，面对艰难时局、饿殍遍地，他希望从军投身战斗，但是父母并不希望他去当兵，在他们看来，当兵打仗是为了功名利禄，而他们不想独子还未知道自己要什么，就先失去性命，他们只希望他开心快乐地畅享生活。

但在亲眼见识民风淳朴的小镇被轰炸后的惨状之后，他毅然决然退学参加战争，在一次次地训练中他将自己省下来的口粮空投给村子里的孤儿们，救下了一群孩子，其中就有后来的陈鹏。最后自己驾驶飞机撞舰牺牲。

关于这一时期，影片中有几个细节，是我印象深刻的。其一是物理课堂上，暴雨声盖过了老师的声音，无奈之下，老师在黑板上写下4个字：静坐听雨。沈光耀推开窗户，教室外暴雨下青草茵茵，一群学生在雨中上体育课，一位老翁（也许是学校的老师）在溪流中网起活鱼。很具有中国式的诗意，战乱下的一刻静谧，更显出勃勃生机。

其二是沈母（米雪饰演），她对儿子严肃又爱护，以家学训导沈光耀，但并不是希望他争取功名光耀门楣，而是希望他快乐生活。在得知儿子已经殉国之后，她勉力自持给前来报丧也即将像儿子一样投身战场的两位学子端上莲子汤，那是她一直给儿子寄的甜品。她送两个年青人出门的时候，镜头上移，大堂的匾额上书“三代五将”，原来，有些传承是不会断的。

03

1962年，一个追求伟大，认为正确就必须正确到底的年代。在战争中幸存下来的陈鹏却见到了加诸爱人王敏佳身上的巨大恶意。

陈鹏、王敏佳、李想三人是中学同学，陈鹏是清华物理学的学生，王敏佳是中医护士，李想是一名西医医生。因不忿师母对老师的整日辱骂，年轻气盛的王敏佳和陈鹏给师母写了一封信，结果气急败坏的师母却拿着这信污蔑王敏佳勾引老师，明明站出来说一句话就可以证明好友的清白，一心想要支边的李想却担心因此阻碍自己的梦想，沉默了。

王敏佳的噩梦就此开始，最终在相临的操场上，一边是李想慷慨激昂地支边演讲，一边是王敏佳被群众肆意辱骂、殴打致死。我想这讽刺的场景不只是对李想的，更对那个时代的。

当陈鹏赶到时，只见浑身血污的爱人躺在冰冷的地上。他泪流满面准备埋葬王敏佳的时候，她却死而复生了，但是她那么漂亮的一个人啊，就这样面目全非了。

这个故事中，力量最足的其实是王敏佳的一段，也正是这一段锋利、冰冷带有批判视角切入的故事在很大程度上部分、暂时稀释了一直浓重的鸡汤感，但是，仔细深入却又能发现一点暧昧的情绪。引发王敏佳毁容，引发另一个女人自戕的确实是高压，是运动，但是这些运动被巧妙的隐藏了主体——变成了一种乌合之众在群情激奋之下对一个无辜女人的群体无意识的羞辱，施害者的跳井在道德性的忏悔之外，更多的还有被实际生活长期摧残后的绝望以及自己致人死命后的恐惧，也就是说真正该被追问的东西被压缩了，真正造成这一切恐惧的源头被从高处下降到了低处，暴民群氓成为了最重要的凶手。

04

现代，第四个故事的主人公张果果，身处广告业，面临是的尔虞我诈的职场倾轧。因为接到一个奶粉品牌的广告比稿（应该也影射了当年三聚氰胺毒奶粉案子吧），他接触到了来京城生娃却养不起的四胞胎家庭。张果果在打球时听到同事的“谗言”受到影响，再审视这个家庭本能地生发出厌烦。得知对方家人纠缠不休，只是为了送上四支胎毛笔时，张果果内心的羞愧可以说无以言表。这一家人想在能力范围内表达最深沉的感激，或许他们在那个租住的地下室里踌躇了很久，伴着旁边抽烟打牌的吵嚷。张果果面临的考验是关于相信，是否相信善意。

他也与第三个故事里有着冥冥的联系，李想支边是救下了两位同事，这两个人的孩子就是张果果。而且前后呼应的是张果果父母对他的希望与沈目异曲同工，都是希望孩子开心快乐，做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

在最后他接纳了这份善意，在四个孩子摇篮前的一段内心独白如下：

看到和听到的，经常令你们沮丧，世俗是这样强大，强大到生不出改变它们的念头。可是如果有机会提前了解了你们的人生，知道青春也不过只有这些日子，不知你们是否还会在意的，那些世俗让你们在意的事情，比如占有多少，才更荣耀，拥有什么，才能被爱。 等你们长大，你们因绿芽冒出土地而喜悦，会对出生的朝阳欢呼雀跃，也会给别人善意和温暖，但是却会在赞美别的生命的同时，常常，甚至永远忘了自己的珍贵。愿你在被打击的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不论评价如何，在结束播放西南联大的各位学者人物介绍字幕时，席位上的人几乎都没有动。我座位后面是一位带着母亲来看电影的观众，她这时轻声地向母亲说着屏幕上出现的是谁。不论拍摄手法，或是叙述故事的流畅与否，不论是否过分煽情，电影想表达的，和能表达都已经感动了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