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翻出了一些小小的,一寸的,黑白的小照片。照片里的人,都曾是我的死党。这些照片,本来做为临别赠言的一部分,被我粘在一个笔记本上的,不知哪一年又把它们撕了下来,那笔记本也不知所终了。
26年前,我们16岁。照片上的女生,脸一律圆圆的,初三的女生,都微微发胖。我们的头发好浓密啊,梳成一个马尾,一把都握不住。照片上的男生,又瘦又帅,连微微上扬的下巴都充满了自信,哪里想象得出他们现在满身油腻的样子。
16岁的我们,在一所乡镇中学读书。周日的下午,我们各自骑着家里那辆父母结婚时的自行车吱吱扭扭向学校进发,后座绑着一包妈妈烤的干馍馍、一瓶猪肉酸菜酱。破自行车、干馍与酱,这三件套是我们求学的标准配置,就像现在大学入学的苹果三件套一样。谁没有这三样东西,只能说明两个问题:第一,这家人有钱,孩子买得起小卖部的早点;第二,该生吃得下学校的清水煮酸菜。
那时候乡村里的孩子真多,一路上不时有邻村的同学汇入这股车流,周日下午的乡村土路上煞是热闹。如果车子争气,不发生链子掉了或车胎跑气这样的突发事件,我一个多小时就可以到达学校,在家里休整两天,肚子饱饱的,身体也在大炕上充分自由舒展过,乡野的风从耳边吹过,带来阵阵麦香,一身说不出的轻松。一路上如果碰到好朋友就更惬意了,我们聊学习,聊人生,也聊心里的小秘密,谈笑间,就到了校门口。
到校第一件事是把自行车的气门芯拔下来藏好,一时忘记的话就会被不法之徒拔走,大礼拜回家时抓狂半天也无计可施,只能看着所有人离去,然后自己推着车回家。
第二件事,把吃的锁到小柜柜里。那时候的人是真的饿,在我们二十多人住着的大通铺宿舍里,不锁小柜子的后果就是饥肠辘辘的同床替你吃掉两个礼拜的早点。写到宿舍,我不能不停下来感概那时我们睡的有多委屈。我们的床是木板钉的大通铺,大通铺上给每个人分配的位置仅能容我们平躺,从家里拿来的单人褥子对折之后才可以铺下。大通铺左右相对,中间是过道,过道尽头靠墙的位置,往往会安放一张单人床。那可爱的小床,是特权的象征,只有教师子女或教师亲戚才有资格睡上去,我醒着或梦着的时候不知惦记过多少回那张床!中考报考的时候选择了师范学校,潜意识里一定有那张床在影响着我。
第三件事才是整理自己的书包走向教室。
盖余之求学贫且艰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