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一袭黑衣,玄文云袖,席地而坐,微眯着眼,修长的手指如行云流水般舞弄着琴弦,琴声优雅,令人沉醉,时而低沉时而哀怨,男子眼中的某种东西忽闪而逝,难以捉摸。
优雅的琴声骤然停下,那张翩若惊鸿的脸终究闪过一丝失落,他垂眼抚琴,叹息道:
“一千年了,她还是没有来。”
千年前,他不过是只修为尚浅的猫妖,幻化成人形时,竟惨遭同类咬伤,若不是她出手相救,他恐怕已经命丧猫妖之口。
她说:“你们同为猫妖,为何要自相残杀?我今日救你,也算有缘,日后你可要好生为之。”
她将它带回悉心照料,发现它虽浑身通白,说来也奇怪,它的尾巴竟然有五色,煞是好看,短短几日它便已经痊愈。
可那几日,山中许多其他妖兽被咬伤,撕裂,甚至是吃掉,它知道,那是猫妖作祟。
不过她待它不错,鱼肉都给它,日日也都陪它说话,后来……
“如今你的伤也痊愈,今后你可要小心,遇到坏人便跑吧。”她一身白衣,三千发丝,无拘无束,很是飘逸。
“救命之恩,他日来报。”一眼千年,他将她记下,埋在心里,终有一日,他还会回来报恩。
数日过去,他已经幻化成人形,一拢白衣,束上长发,手背于身后,站群山之巅上,想到她的悉心照顾,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要去寻她,那日救他日夜照料他的女子,他还未问她的名字,只是……当他再次回到蜀奚村,那里竟早已是一片荒芜,她呢?
他轻轻一挥衣袖,随手散发着的紫色烟雾弥漫周围,意境重现,他似乎听到那些临死前挣扎的声音……
“猫妖已经出世,它们这是要危害众生啊!”
“山中妖兽几乎全被残害,我们赶紧逃吧,再不走,我们都会死在它们手中的!”
“当日,我救下了你,我怎会不知你也是猫妖,可我知道,你是断断不会同他们一样的,你不要回来了,有多远走多远吧……”
是她的声音,是她的声音……
他寻不到她,这里没有她的气息。
蜀山之上
“徒儿,你可知,九命猫妖千年难遇,何况它可是五色九命猫妖,它比会吃人,残害同类,危害人间的猫妖厉害多了,恐怕,天下又要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呀!”男人叹息道。只见他一身白衣,却不过四十多岁的样子,竟满头白发,那人,便是她的师父,九岳上尊。
她利落干脆的扑通一声跪下,“徒儿知错,徒儿愿意受罚!”。
“罢了,事已至此,你只有将他找到,速速将他带回,这样才能弥补啊。”白衣尊者的声音回绕在上空,等她抬眼,人早已消失不见。
她喃喃自语,“五色九命猫妖?”
这一生,她是蜀山弟子,白若之,上山只为降妖除魔。
这一生,他是九命猫妖,九司,千年难遇的猫妖,幻化成人,遇见她,不过是为了报恩。
【二】
那日师父所说,五色九命猫妖乃不祥之兆,必然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她只有将他带回才不负师父嘱托。
白若之自此下山,只为带他归来。
最近人间常有猫妖闹事,吃人肉、残害生灵,她想,莫不是它的同类?找到它们那一定可以找到他。
他九司,虽为猫妖,岂是寻常猫妖可比?他的志向可是夺妖界之主,为天下苍生。
九司竟然终究没有寻到白若之,也罢,前几日那猫妖残害同类,差点命丧它手,今日,那就旧账一起算了吧!
伤我者,必诛。
紫色烟云幻化成人,黑衣长袍,眉目如画,九司习惯抚额前的一缕秀发,而眼前之景,自然与那日它被猫妖咬伤一样,猫妖伤人,也伤同族,眼前伤残一片,惨不忍睹。
他一声嗤笑,眼底竟无一丝怜悯,猫妖何时也这么大胆,不畏生死,不畏六界了?
“你我同为九命猫妖,你就这么急着把性子暴露出来?如今你这样做,你以为九重天会容忍你这般放肆!”
黑衣男子停下手头动作,显然与九司大不相同,他没有半分九司身上的儒雅,甚至眼神凶狠,此人,极其凶残,乃真正的九命猫妖!
他狂妄自大,手悄悄用力便重伤旁边的一只妖兽,“那又如何?现如今,六界之中,妖界无主,弱肉强食你不是不懂,可你这斯文败类的样子我可受够了!你忘了吗?他们这些人如何杀灭我们同胞的?这些妖兽又是如何趁人之危,在我们每长出一条尾巴,他们就趁机宰断?”
在他眼里,只有仇恨,只有杀戮。
九司岂会不明白妖界中的弱肉强食,他们自然崇尚强者,不会同情弱者。
九司幽幽开口,连连冷笑,“就像当初,你咬伤我那般?”
“大胆猫妖在此作祟!”还为等猫妖开口,白衣女子便从天而降,稳稳的落在九司跟前,伸手便幻化成一把剑来,紧接着冲上去与猫妖搏斗。
“是她?”九司打量着眼前这位女子,正是心中已久的期待,看她与猫妖不相上下,便腾空而起,拨动琴弦,音色蛊惑人心,痛苦至极,手上一带而过的紫色妖力,随着琴弦击中猫妖,猫妖便向后大退几步,抬眼看九司不停地拨动琴弦,便知道形势不对,尽管眼中满是凶狠,还是化成烟雾离去。
白若之发现猫妖逃走,连追几步却不见踪影,便收回长剑转身竟然对上九司那双深邃的眸子,她微微皱眉,这人?为何这般熟悉?
“你是……九命猫妖?”如果她没猜错,逃走的那个正是人间作乱的猫妖,而眼前之人,必定就是当初救下的九命猫妖!不过,它何时化成了人形?
九司衣袖一挥,嘴角不自觉得轻轻一扬,似笑非笑的说道:“姑娘猜得不错,正是在下!”
“姑娘救过我,我也自当会报恩,我叫九司,敢问姑娘名字?”
原来,它竟然已经化作人形,还这般好看,他那幽暗深邃的眸子,邪魅性感,翩若惊鸿的脸上竟还有一抹放荡不拘的笑。
妖孽!
白若之不曾想过,她会被一只猫妖的美貌吸引,想到来这里是为了将他带回蜀山,她便一把抓住他的衣袖,一脸的眼神坚定。
“我白若之,此次前来是为将你带回蜀山!”
“你身为五色九命猫妖,是不能呆在人间的。”
九司眉眼轻挑,“哦?”
“白姑娘这般笃定,我会跟你走?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可不会保证我不杀你!”
“你自然跟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残害生灵,你是不会的!”可不知道她哪来的底气竟然跟他这般说话,可她终究是赢了,也罢。
“走吧,我跟你回去便是!”
“不知,你可否满意?”
【三】
九司摇身一变化成了一只浑身通白之猫,好似白狐一般,五色尾巴格外好看,那双眼睛如星辰大海般,堪称世间最美,白若之将它抱入怀里,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这猫看她的眼神如此温柔,深情,她无奈摇头,定是自己看错了。
“以后,我换你阿若可好?”她能感应到九司心里所想,听他所说,倒也不介意。
她眉眼一笑,“好啊!”
九司笑了,不,猫身的它,温顺的喵了一声,似乎很满意,他很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哪怕,只有短短几日,也是值得。
赶了三天的路,她有些累了,便找了一处破旧草屋,先凑合过一晚,明天再继续赶路。
夜里,她辗转反侧,怎么都没有睡意,只好坐了起来,对着九司幻化的猫说:
“九司,你不会怪我吧?怪我将你带回蜀山,从此,再无自由!”
九司自然是不会怪她,忍不住又幻化成了人形,他不喜欢她皱眉的样子,他伸手抚上她皱紧的眉头,满是心疼,只是苦笑:
“阿若,我不会怪你!我跟你走自然有我的理由,你不必自责,回到蜀山之后,你我之间便两不相欠。”
我们终究还是会走到这一步,这一生,你为蜀山弟子,我只为报恩,你终究是要寻我回去,不过是为了使命,而我,不过是为了帮你……
蜀山之上
“师父,我已将五色九命猫妖带回,徒儿自知罪孽深重,还望师父责罚!”她双手呈上五色九命猫妖,跪在师父面前,低头认错,脸上也异常严肃。
九司从白若之手上逃窜下来,撞上她师父的眼睛,刹那间,他有些错愕,那人,竟然是……
自己的生父,九岳上尊。
“徒儿,你先下去吧!”白若之离开后,九司便化为人形,纵使心中已有万种猜测,他还是轻笑一声,神色更加的从容淡定。
“九岳上尊?此番找我前来莫非是将我关进锁妖塔?让我元神聚灭?”
“五色九命猫妖乃千年难遇,你出生之时我便说过,你若好生修炼,不走歧途,以你的资质,得道成仙是迟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