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培和阮玲玉在梦幻般的灯光中起舞。)
阮玲玉: ……上一次,就那么离开了你们,想起来心里很不安宁。
穆天培:(诚恳地)说起来,倒也是件遗憾的事。人生难得遇到血与火的洗磨,哪怕是一次!杨若云牺牲了……
阮玲玉: 听说了,说是死得很壮烈。
慕天培:(见阮不语)阿阮,在想什么?
阮玲玉:想我自己。小时候随阿妈逃难的时候,我背着很沉重的包裹,走过几里路之后,当把包裹卸下的时候,身子轻飘飘的,倒有些站立不稳了。在广东老家的时候,也爬过山,猛然到了山顶,总觉得头晕目眩,深怕一阵风来,把自己吹走……(声音愈低)就像我此时此刻。
穆天培:(并不完全理解地)就像跳这旋转的华尔兹一样,需要一个默契的舞伴,是不是呢?(阮玲玉一声清喟,微微摇头,穆并未察觉,愈加激动)我想人生最重要的还是事业,就像你所说的,从山脚爬到山顶不容易,重要的是,还要继续攀登!阿阮,天培有一事相求,企望承诺!
阮玲玉:(微笑)看你,哪学的这些客套,总不会是让我陪你去钓鱼、打猎吧?
穆天培:钓鱼、打猎、饮酒、搓牌之类,我就不找你啦!阿阮,我不自量力编写了一个本子,想请你鼎力携助,担任主演--论友情,我敢这样说,论造诣,你在山顶,我还在山脚哟!
阮玲玉: 快说,给我一个什么角色?
穆天培:(欣喜地)你应允啦?
(随着音乐,阮玲玉在穆天培的臂弯里忘情的旋转)
阮玲玉:(感慨地)我演过妓女、尼姑、疯子、犯人,入狱过两次,自杀过三次……这一次要派我演什么呢?
穆天培:我邀请蒲先生任导演,我们共同商量,想请你出演一个不同以往的新的女性:一个作家、一个教师、一个母亲、一个失败了的抗争者……
阮玲玉:结局呢?
穆天培:以生命维护自己的尊严。
阮玲玉:太好了,我也想改一改自己过去的戏路子。可是这个新的女性该是个什么样子,我能演好吗?
穆天培:能!阿阮,你在艺术上很有股韧性。我演片中的一个青年,借梨园行的话说,为你"挎刀"……
(唐文山突然出现在他们的身旁,乐声戛然而止。)
唐文山:(彬彬有礼的)穆先生,对不起!阮小姐,请——
(乐声再起,阮玲玉随唐文山翩翩起舞。穆天培没有一丝一毫的怅然,带着谈艺后的满足隐去。)
唐文山: 陪阮小姐进舞池,真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阮玲玉:(一笑)那也是茶仙,不会是别的什么仙。唐先生,这次美国之行还好吧?
唐文山:处理了一下公司方面的业务,顺路到"好莱坞"转了一下,可谓眼界大开!当时就想,倘若阮小姐前来,肯定获益匪浅。将来吧,一定有机会!(又谨慎地补充一句)我是说,凭阮小姐的名气哟!
阮玲玉: 唐先生,快不要说了,名气可是个累赘!
唐文山:(侃侃自如地)有了名气的人,譬如说阮小姐,不看重名气;可没有名气的人,却是求之不得哟!譬如此时此刻,我们的身后一定有不少人指指点点:那个和大明星阮玲玉跳舞的人是谁?唐文山。看看,我唐文山是被你照亮的月亮!一句笑话。阮小姐,唐某带回几件小礼品,不成敬意,好在来自大洋彼岸......
(张四达突然出现,一副神气活现的样子。)
张四达:(不失礼貌)对不起!
唐文山:(理所然的退让)张先生,请!
张四达:(指向一方)阿玉,穆先生在那里等你呢--唐先生,鄙人邀请你跳舞,请!
(张四达出人意外地拉着唐文山舞起来。阮玲玉惑然,隐去。)
张四达:唐先生,意外么?
唐文山: 一点也不,我早就料定会有这么个时刻。
张四达: 摊开来说吧,你是茶大王,张某祖上也是……
唐文山:不谈祖上,只说眼前。多么自视珍贵的祖先牌位也不能当货物抵押,吃爷喝爷的"二世祖"总有个尽数。鄙人有过耳闻,张先生养马、养狗、养鸡、养蟋蟀,喜养可不善养为数不多的遗产早已搭进去了,只剩下一颗无价的明珠,可惜没有藏珍楼!
张四达: 唐先生,你不要仗势欺人!
唐文山: 不,我是仗义救你啊!
张四达:怎么讲?
唐文山:女人谁不爱?漂亮走红的女明星谁不爱?可要看你爱得起看不起。捡回一个流落街头的女乞丐不难,供养一个女明星可就不是件易事喽!张先生开始尝到一点苦头了吧?她要汽车,要别墅,要价值连城的首饰,可不要一个吊在裤带上的无赖男人!与其你那么醋惺惺地防着她,守着她,仰脸望着她,看得见,吃不着,还不如咬咬牙,松松手,舍了她,放了她。这样,也救了你自己。张先生肯吗?我唐某人乐意出面成全,保你不赔本!
张四达:(不无报复地)唐先生对女明星真是热衷,前者就有一位张……
唐文山: (止住他)请张先生口下留德!--请用咖啡,边喝边谈……
(张四达和唐文山隐去)
(阮玲玉、穆天培旋转过来。)
穆天培: ……是的,是的,艺术家就要死在艺术上。
阮玲玉: 穆先生帮助我,我一定扮演好这个新的女性。
穆天培:祝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