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张安琪
时光不曾,风声依旧。
忙了一天的自己缩在沙发里,登入QQ发现有你寄来的信。我轻声地读着,许是太累了、眼睛朦胧了,一行行铅字竟成了一条条青石板路。穿过流年的风尘,驻足曲径通幽的巷口,那个夏天的斜阳拉长我小小的影子。
啊!简直无法想象,我竟又回到了这魂牵梦绕的书铺街~
三年前的那季夏没有今日这般燥热,寄信之人乃是那年一起在金溪县浒湾镇开培训班的伙伴。清晰的记得,6月23日是我们第一次正式到浒湾下点上岗的日子,那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的发现金冠里的美。
“临川才子金溪书,宜黄子弟乐安猪,东乡萝卜芋头薯”,这风趣顺口的赣东民谚可谓是妇孺皆知,这里所说的金溪书指的便是我现在身处的金溪浒湾书铺街的雕版印书。
天气是淅淅沥沥的,相关事宜还没安排妥当肚子也和外面天气般叽里咕噜了。房东是个泼辣的老女人,一来就说我“你这小丫头片子也是老师?可别教坏了我们老街的伢崽哟~”转身她从厨房端出一碗香喷喷的面条,细腻爽滑的好味道瞬间就让我原谅了她的毒舌。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浒湾油面,是江西省金溪县的汉族传统名点,又称龙须贡面、福禄喜面、寿面等。健脾胃、降血压、祛风寒,寄予吉祥之意。
出门熟悉环境,发现抚河岸边人头攒动,恍然间才记起今天是端午节。听旁边老人们说,古镇的洲头上、下洲尾一带至今仍保存着三个古码头、四个漕仓、五座寺庙、一座教堂。如今的古码头已颓然了些许,长出不少杂草,而当年就是经此水路,把金溪书运往全国各地,此刻伫足于此,似乎仍可看见商船穿梭、人群熙熙攘攘的壮观场面。金溪浒湾端午节龙舟赛的风俗延续至今已有数百年了。每年的农历四月二十八,都要举行隆重的龙舟下水仪式,并进行小型龙舟比赛活动,五月初五端午节当天更是进行大型龙舟竞赛。浒湾的龙舟队还会在赛后将煮好的粽子、茶叶蛋、油团糕等撒到抚河里去以祭祀屈原。农历五月十三收船上岸, 整个活动要持续半个多月。今天有幸看到,真是开心至极。
河面上神采飞扬的划浆水手早已不顾雨丝纷飞,堤岸旁的观众都在唠叨着端午的故事,耀眼龙舟在震天惊地的锣鼓声中你追我赶、迎风击浪。欢声笑语飞扬在抚河北岸,欢乐的节日,怀念的端午。天意绵雨,每一滴,都是金冠里百姓们的敬慕与祈祷,屈子大夫,这串串香粽,香染抚河,愿您安枕于梦;屈子大夫,您若在天有灵,定要福佑疆土五谷丰登。
为了招生,我们几乎跑遍了整个浒湾,书铺街深浅不一的青石板路更是留下了我坚毅的足迹。暑假伊始,还接连下了几场大暴雨,金临渠的水漫进了老街。那几日老街的学生都是家长划船送来的,我担心的让他们水退了再来上课也不迟,其中一个特别调皮的男孩认真地说:“我喜欢张老师,我要跟张老师学知识!”
雨后,走在被岁月碾压青石板路上,梦回千年——鬓发低垂斜插碧玉钗、折纤腰以微步、罗衣飘飘、一把油纸伞,能否逢着陆九渊大学士。穿越时光的隧道,走在这书香一脉的前、后书铺街。几经风雨的青砖墨瓦下依然居住着人家,门上挂着玉米棒子和辣椒串,堂前飞燕进进出出。都市的繁华与喧嚣似乎从不曾打扰这小桥流水,而脚下嵌有深深车辙印的青石路,却倔强地将我们带入了这座古镇昔日的喧闹与繁华。老街王家巷一隅,见山楼内犹见书啊!“籍著中华”、“藻丽嫏嬛”的石匾让你感受数千年来“纸不到浒湾不齐”、“书非赣版不放心”的辉煌。
浒湾,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教师这个职业无比光荣的地方。四年级班上有个智障叫虎子,他爷爷是浒湾的老书记,每次去家访都特别热情的留我吃西瓜吃晚饭,他说这辈子除了老师,谁也不佩服。虎子虽然呆,但每次家访完他总会骑自行车送我一程。特别是那回手机落他家,他骑着自行车满头大汗的出现在我面前,拿着完全碎屏的手机说:“张、张、张老师,你的你的电话……”他不知道手机放在屁股口袋然后坐在自行车骑几里路是会碎的,旁边的同事大骂他白痴。我看着他磕破的牛仔裤,笨蛋!路上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摸摸他的头笑着说没事。
课后的时光是美好的。我们一起去疏山古刹和灵谷峰体验登高的喜悦;我教给你们书本知识,你们教会我野外生存,第一次吃烤知了吓的心惊肉跳还被你们大声的笑话;女学生亲手折得千纸鹤和手工小香包,陪伴了我整个夏季难熬的夜;隔三差五的送些家里种的辣椒茄子来……
结业典礼那天,泪水沾湿了衣襟。虎子总是做错事,他那书记爷爷也总是拿皮鞭抽他,他没哭过一次,那天他拿着成绩单红着眼在抚河边上打水漂打了一上午,拉着我的行李不让我走;最捣蛋的男孩数学拿了满分,咬着我的耳朵说我是他遇见过最好的老师;文静的女孩子们抱在一起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着泪;我穿的工作服被你们写满了“老师我爱你!”;学生们的爷爷奶奶颤颤巍巍地拉着我的手说小张同志明年暑假你一定还要来!临走前最后一餐还是老女人煮的浒湾油面,香香的、冒着热气……
揉了揉酸涩的眼,脑袋沉的要命,电脑已黑屏。唉……什么时候,我俩放下这成天的忙忙碌碌,再赤脚走走书铺街的青石板路,掠过尘世间的繁华与喧嚣,邂逅一份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