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须国:东方格列佛游记

武则天大足年间,洛阳城的酒肆里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

据说泉州有位士人,名叫柳七。柳七科举落榜以后,跟随新罗国的使节前往异国经商。

船行途中,遭遇风暴。风浪很大,商船沉入海底,船上的其他人都葬身鱼虾腹中。柳七抓着一块甲板,在海上漂了三天三夜,来到一处海外的群岛。岛上的人都长着长长的胡须,语言和大唐相通,名为长须国。

长须国人口众多,物产丰饶,岛上的房屋、服饰和长安城里有些差异。长须国的都城名叫扶桑洲,官府里设有正长、戢波、目役和岛逻等官职,管理长须国的内政和军事。居民们知道万里之外有叫做大唐的国家,疆域万里,兵甲强盛。柳七走访了许多地方,岛上的民众都对他十分尊敬。

这天,柳七正在外游玩,几十家驾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为首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轻人,自称宫中使者,说国王要召见来自大唐的贵客。柳七跟着他上了马车,他们走了两天两夜,终于来到了都城的王宫里。

宫殿前有身着盔甲的卫士把守,使者领着柳七前去拜见国王。国王穿着华丽的长袍,端坐在用珊瑚装饰的王座上,颌下生着两根红色的长须,一直垂到了脚下。柳七诚惶诚恐,拜服在地,国王见到大唐的客人如此知礼,当下龙颜大悦,册封柳七为司风长,并将公主下嫁给他。

公主十分美丽,容貌就像海中的珍珠那样耀眼。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上也长着十几根长须。

柳七迎娶公主,成了长须国的驸马。声名显赫,富可敌国,但他总觉得女子脸上长着胡须很奇怪。

国王经常在月圆之夜大宴群臣,柳七前去赴宴,看见王后和妃嫔脸上都长着长须,于是借着酒意赋诗一首:“花无蕊不妍,女无须亦丑。丈人试遣惣无,未必不如惣有。”国王倒也没有怪罪,只是笑着问他:“驸马爷难道还惦记着小女脸上的胡须吗?”

如此过了十多年,柳七膝下已经有了一儿二女,他也将长须国当成了自己的家。

忽然有一天,长须国的君臣和百姓都十分忧惧,仿佛有灾难即将降临。柳七去宫中询问国王,国王拉着他的手,流着眼泪跟他说:“长须国不日将有大难,灾祸就在旦夕之间,现在除了驸马您,再没有人能救我们于水火之中了呀!”柳七十分惊奇,他对国王说:“您待我如再生父母,只要能消除灾难,我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国王让臣下备好船只,命令两位使者跟着柳七。王城的码头上,国王与柳七依依作别。

“烦请驸马去拜见东海龙王,就说东海第三汊第七岛长须国有难,请龙王一定搭救。”

柳七登船入海,很快就来到了云雾缭绕的一座岛屿。沙滩上是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岛上的居民皆身材高大,丰神俊朗。龙宫在岛下的珊瑚群里,如同洛阳白马寺壁画上所绘制的天宫那样,金光闪烁,光彩夺目。长须国的两名使者不敢上前,柳七随守卫夜叉上殿,见到了东海龙王。

东海龙王问柳七因为何事造访,柳七一五一十地按照国王教的说了。

东海龙王感到十分惊奇:“东海境内并没有先生您说的这个国家呀。”柳七苦苦哀求,说长须国就在东海第三汊第七岛。龙王便唤来一个夜叉,让他去东海第三汊第七岛查看,有没有叫长须国的国家。

三炷香的工夫,夜叉回来禀报:“第七岛上的鱼虾是这个月供给大王的食物,昨天就已经捕来了。”

龙王听罢哈哈大笑:“先生是被岛上的虾精迷惑了。不过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今日就少吃一些吧。”

东海龙王让夜叉带着柳七去龙宫的膳房查看,只见有几十口房屋那么大的铁锅里装满了虾。有五六只虾,全身通红,大如手臂,见到柳七就蹦跳起来,仿佛在向他求救一般。为首那只大虾,颌下生着两根红色的长须。膳房的侍从说:“这就是虾王。”

柳七不觉悲从中来,泪流满面。夜叉让侍从把装着虾王的那一锅全部放生,又派两位黄衣使者护送柳七返回大唐。

两名使者将柳七架在肩上,腾云踏雾,一夜之间便来到了大唐境内的登州。

柳七上岸后,回头看去——那两位使者原来是两条生着明黄色鳞甲的巨龙。


改编自唐·段成式《酉阳杂俎·诺皋记上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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